紫笑看她好端端并没有什么不妥的模样,这才点点头,却仍不放心。
毕竟,屋里的世子比任何人任何事情都更为可怕。
然而阿阮指指地上的翻倒的时候又指指她,再指指自己又指指身后屋子,可见是让紫笑再去准备一份晚膳来,她则是要进屋去伺候了。
紫笑将她的胳膊抓得更紧,双手发颤。
她怕阿阮这一进去便再也出不来了。
阿阮却是冲她笑笑,将她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拿开,推着她的肩让她赶紧离开。
离开这儿,越快越好。
紫笑终是紧紧咬着下唇,飞快地将地上的食盒收拾,不禁再回头担忧地看向阿阮。
只见阿阮此时已转身面对着阔屋,抬脚走了进去。
那阔屋在夜色里仿若一头沉睡的凶兽,那打开的屋门有如一张血盆大口,里边漆黑如深渊,吞没了阿阮小小的身影。
紫笑提着收拾好的食盒匆匆离开了禁苑。
她来这禁苑本是想让阮妹妹少受些罚,不曾想到头来却是要阮妹妹来救她的命。
也不知明日是否还能见到阮妹妹?
紫笑的心情如这夜色一般沉重。
屋里并未点灯。
叶晞似乎从不会自己动手点灯,若是下人没有为他将灯点上,他便会一直与黑暗为伴,直至天明。
而院门外的护院也只敢点燃院子里的风灯而已,这阔屋于他们而言有如雷池,莫说跨进半步,便是一步都不敢靠近,每每入夜后进来掌灯,都是以最快的速度进出。
门外廊下的风灯只能朦朦胧胧照到屏风附近,再往里,便是漆黑一片。
阿阮瞧不见叶晞,也不知他在屋中何处。
她心中害怕得紧,每走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尖上一般,心跳得厉害。
幸而屏风旁置着一灯台,火折子也摆在那儿,阿阮战战兢兢地摸索到火折子,小心翼翼地将烛灯点上。
昏黄且微薄的光线中,阿阮终是瞧见了叶晞。
他就坐在堂屋里,坐在地上,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面上不见任何神情,既不见气恼,也不见不耐烦,就像一尊没有感情的偶人似的。
可他是真真正正的大活人。
阿阮被他看得心突突直跳,她想,她这颗心脏会不会被吓得当真从嗓子眼蹦出来?
阿阮以为自己会害怕得动弹不得,可兴许是这些日子她都是在战战兢兢中度过的,无形中已然没有了半月前初见叶晞时那般害怕得浑身僵硬难以自控,是以这会子还能动。
还敢动。
她抓着前边为了不碍着自己手脚而挂在腰间的锦袋,里边胀鼓鼓地装满了饴糖。
她深吸一口气,诚惶诚恐地朝叶晞慢慢走去。
靠近,再靠近。
最后僵硬地跪坐在他身旁,轻轻地拉上他的衣袖,将一块饴糖放到他手心里。
她紧张不安地看着他,局促且小心地比划:“世子,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18.送你 “送给你了,这个好看。”……
叶晞觉得阿阮是所有被安排来他跟前伺候的婢子当中最听话也最不招惹他烦的一个。
她不会乱碰他的任何一样东西,不会像旁人一样害怕时发出聒噪的求饶声,小哑巴安安静静的,像不存在似的,可他每每或抬眼或转头,又都会看见她,或在角落里,又或在绝不会打扰到他的地方。
她虽然也会像旁人一样时常因害怕他而抖得厉害,却又不同旁人一样躲得远远的,她不仅敢在他眼前睡得沉又香,还敢在他气头上时朝他靠近。
就像这会子,明明怕他怕得紧,偏又要上前来拉住他的衣袖,在他手心放一块饴糖。
这东西叫饴糖,书上有记载。
还有,她会对他笑。
嘴角扬起,眉眼弯弯,眸子里仿佛亮着光,是笑起来才会有的模样,书上也曾写过。
只不过那本书被父亲当着他的面扔进了火里,他亲眼看着火苗将它舔舐成灰烬。
从没有谁对他笑过。
也没有谁敢对他笑。
就连将他从那个地方带到这儿来的、对他最好的叶诚,都从未对他笑过。
这个小哑巴,是第一个对他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