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宁扶沅回神,她突然感觉有一只手,突兀地从石壁里伸出,对着她的后背处,猛地往下一推——
刹那间,本来还悛巡不敢靠近的邪树枝干,蜂拥而至,瞬间将她包裹住,迅速朝下方沼泽里收缩拉拽。
“阿沅!”
嵇无泠冰凉的黑瞳骤然一缩,几乎来不及判断,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跃出去。
同一时间,他越阶掐了个元婴后期的高级禁术,抽取全身罡气附着在垢垢剑身上,凌空笔直地朝着那成千上万的滑溜枝条劈下。
耀眼刺目的金光几乎将整个地下洞穴照成白昼。
赤金剑气一路劈下,掀起的震波将层层盘亘的枝干尽数劈断,不断迸溅出鲜红的汁液。
在嵇无泠体内罡气即将耗尽的那一刹那,他终于抓住了师尊的衣带。
直到那一瞬间,他才发觉自己的手臂一直在微微颤抖。
嵇无泠闭了闭眼,拼着最后一口气,纵身继续向下,紧攥住她冰冷的手腕,同她一起笔直往下坠。
宁扶沅已经彻底清醒过来了。
她赤眸微闪,下意识抬头,正对上少年明湛如漆的黑仁。
千万根枝条同时炸裂,火光倒映在他眼底。
连他的脸侧都沾染上红色的血渍,平添几分侬丽。
宁扶沅心底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小徒弟可比躺在地上那个人,好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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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扶沅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片明媚的山涧边。
身下是绿茸茸的青草,耳边鸟的啼啾声十分清晰。
隐约还能闻到幽幽的花香。
“魔尊大人可算赶到了。”一道笑嘻嘻的嗓音自头顶响起,有些耳熟。
宁扶沅坐起来,看着对面青发碧瞳的男人,眯了眯眼:“爻泊?”
“要命了,你小声点,被那邪魔听见了怎么办!”面容妖媚的男人瞪她一眼,压低音量。
宁扶沅捏了捏太阳穴,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有什么不对劲:“跟我一起的少年呢?”
“什么少年,”爻泊脚步匆匆地领着她往前走,“你快点,我要去接我妻成亲了。”
宁扶沅终于醒过神,拽住他:“你不是被邪魔关着的吗,成哪门子亲?”
“你没人成亲我可有,”爻泊闻言,脸色顿时不好,阴阳怪气地嘲讽她,“我妻就是茵茵啊!”
“茵茵都怀了我小崽崽了,你要敢在她面前说这话,我拼了命也要报仇。”
宁扶沅都要气笑了,万年不见,这狗东西胆子居然大了不少,都敢怼她了。
她正要追上去问问这是怎么回事,下一秒,爻泊转身,宁扶沅陡然震住了。
宁扶沅有一双透视万物的眼睛。
此刻,在她眼底,前边披在一身喜庆婚服的,哪里是人。
明明是一具弥漫着浓黑煞气的白骨架。
她很少见到煞气这么浓郁的邪魔。
按理说,宁扶沅应该兴奋,直接一剑劈了去邪魔丹的。
但她捏了捏手指,却迟迟没抬起来。
因为那具白骨架,她认得。
左股三寸处有道深刻的裂痕。
是她第一次去野渡城赌场,爻泊那小蠢货,以为她出老千,帮她挡了赌坊东家的一刀,留下的。
“魔尊大人,看在我替你挡过剑的份上,求你快点吧。”
宁扶沅垂下赤眸,跟上去,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第十八章
宁扶沅跟着爻泊穿过山涧和葱郁的林木,很快到了一处巨大的崖洞后。
那崖洞很宽,上下用原木撑着,搭出两层的吊脚小楼,崖洞往下是一条潺潺的溪流,夹岸开满数不清的零星小花。
像是真的在办婚宴,从那溪边传来沸反盈天的喧闹声,宁扶沅随意瞥了眼,看到花丛里簇拥着不少衣着鲜亮的男男女女,似在玩什么“流觞曲水”的热闹把戏。
喜庆的锣鼓声不绝如缕,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催命似的凄厉婉转。
他穿着一身红艳艳的漂亮喜服,站在崖洞口外,手足无措地冲宁扶沅哭丧脸:“怎么办,我有些紧张,茵茵不会嫌弃我吧。”
宁扶沅一脚把他踹进门,淡淡地笑了下:“不会,本尊陪你进去。”
新房在最里边,靠近崖洞深处,光线不好,又阴冷。
但此刻挂满飘摇的红纱,墙上凹进去的石窝里,插满娇俏的石榴花,徒增几分喜庆。
红纱后隐约可见端坐着一个人,摇曳的烛光将那人的身影拉长,倒映在石壁上,宛若一座不动的雕塑。
但爻泊却丝毫不觉得奇怪,他甚至小心翼翼地拨开红纱,一把扯了半半的床上那“新娘”的盖头,冲宁扶沅得意介绍:“这是茵茵,茵茵是妖,同我情投意合,她好看吧?”
“嗯嗯。”宁扶沅刚掐了个诀,打隔着层层飘纱随意望过去,却险些没绷住表情,瞬间扬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