虑全消的周景郁哪儿还有脸跟她讨价还价啊,连忙过去,将她背在背上。
背到背上,他才发现陆文飒手软脚软的,难怪他们发现她的时候,她是坐着的——她根本已经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周景郁心头一酸。
她整个人伏在他背上,连勾住他脖子都不能。
要是他们再晚些来,那她——
周景郁心里重重一叹。
从此处到山脚,还有好长的一段路要走,周景郁小心翼翼地背着她走了一会儿,期间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和她浅浅的呼吸声,觉得有点无聊,又怕她睡晕过去了,便道:“侯爷,刚才那么多人,你为什么不让他们背你下去啊。”
以她在军中的地位,他们背着她,只怕是唯恐她不舒服,比他这样颠着肯定舒服多了。
背后的人“嗯”了一声,像是有点迷糊了,“我困了,要先睡一会儿,你慢慢走,快到的时候叫了一声。”
“欸——”周景郁正要抗议,背后的人却脑袋一歪,直接靠在他肩背上,睡了过去。
周景郁哑然,困成这样,得是有多累了啊。
趴在背后的人现在是完全放松的状态,山路崎岖,周景郁不由得弯下腰,将她整个人托在后背上,放慢了脚步,在山里悠悠然的走着。
这样一来,陆文飒不仅不会被颠醒,还能有更多的时间好好休息了。
没有人知道,在周景郁离开的这五天,陆文飒一个人经历了什么。
只有她自己知道。
这五天五夜,她几乎没怎么睡过,因为危险随时降临。她拖着伤病中毒的身体在山林里躲藏,与罗一刀等人周旋,渴饮朝露溪水,饿食野果树虫,每每觉得自己撑不住时,就会庆幸自己提前安排了玄甲军,支走了周景郁。
可到最后,他竟没有辜负她,带着玄甲军来了。
她这辈子,居然还是感受一把绝处被人搭救的感觉,还真是……
阳光穿过枝叶,暖暖地照在身上。陆文飒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少女时期,乘着秋千,迎着阳光,晃啊悠啊。
那个时候,父亲高大得像座山一样,守住了北疆,也擎住了陆家的天空。兄长也还在,军中、族中、家中,所有的重担都背在他们身上。
她是显其侯的长女,满府荣耀,过得花团锦簇。
可即便是在睡梦中,陆文飒也知道,往事如烟散,好梦难再回。
父亲年迈了,兄长死在了东宫。
这个世界,留给她的只是无穷无尽的征伐,无边无际的血腥和没完没了的死亡。
她只能在这个铁笼子里,耗尽一生,不死,不休!
一滴清泪,落在了周景郁的背上。
周景郁就这样,背着陆文飒和她的眼泪,踩过一路的崎岖,步步向前。
从溪涧到山脚,可能需要半个时辰,陆文飒以为她安睡一会儿就得被周景郁叫醒了,可是到最后,她竟然是被饿醒的。醒过来时,关河残照,烟霞满天。
她双手顺着他的胳膊往上抬,勾住了他的脖子,将身体往上挪了挪,迷糊的看着一片灿烂的世界。
周景郁赶紧将她放下,“侯爷你醒啦?”
陆文飒双腿发麻,踩在地上就像踩了棉花一样,脑袋更像是绕了一根长长的麻线一样了,不知道头尾在哪里,她靠着路边的石头,坐了下去,问:“这是哪里?”怎么还没到山脚?
“那个……”周景郁挠了挠耳后,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个……额……我见侯爷实在是疲累过度,怕下了山,会有人惊扰,就在山里转了几圈。”
在山里?转了几圈?
全程背着她?
陆文飒的嘴角抽了抽,抽完又抽,“周世子……还真是、体贴啊。”这孩子,莫不是脑子坏掉了?背着她这么大个人在山里瞎转悠,也不怕吓死个人!
他不累的吗?
周景郁自然是听出了她话里的别扭,更加用力地挠自己的耳后,“那个……既然侯爷醒了,那我们就下山去吧,邓将军他们应该等急了。”
那可不,从早上等到了晚上,谁不急啊!
于是,两个人又时而并肩时而一前一后的往山下走去。
“背了一天,你体力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我怎么知道?
自己也不知道原因的周景郁答非所问,“我不累,那个侯爷……你是不是不想让邓将军他们看到你刚刚的那个样子啊?”不然怎么会把他们全部支开呢?
周景郁冒死开口,陆文飒自然不能不回答了,她迟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嗯。”
“为什么啊?”这个周景郁就不懂了,他们可是她的心腹,是她最信任的部将了,为什么不能让他们看见啊?
陆文飒的拳头都硬了,可是这个人刚刚背着她走了一天,打他的话就显得她是个过河拆桥的人了,她松开捏紧的拳头,咧出一个有点瘆人的微笑,深吸一口气,可是搜刮了半天,也找不到个义正言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