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因上踟蹰了好一会,才说了出来。想必是知道周氏说了。
见他说的差不多了,卫常恩就问道:“你母亲放任罗氏一人离开,可有说两人是起了争执还是什么?”
方钰文就摇头:“母亲只说她闹脾气,草民那会觉得……无脸见人,便没再过问。”
“当年你们把尸首抬去了叶家,去的是哪个叶家?叶成民家?”
“不是。草民和母亲去的是叶成均家。”方钰文解释,“整个茶园都是叶成均的,他是叶家当家。叶成民是他堂弟。”
“去叶家,是你的主意,还是你母亲的主意?”
方钰文微愣,脸上闪过一丝羞恼:“草民母亲……”
“你寻回罗氏时,可有同你母亲讲过当时的情况?”
“不曾……”方钰文有些迟疑。
“那她如何断定罗氏是投河自尽?”卫常恩蹙眉,声色冷厉起来,“你又如何肯定,罗氏是自个把自个溺死在一个小水坑中?”
方钰文脸色刷白,额际细汗都冒了出来。
“你不能肯定。”卫常恩微合了合眼眸,语气艰涩,“你其实已经怀疑起了你母亲。所以你不敢把罗氏溺死在水坑中的事说出去,只对外宣称罗氏是投河自尽。”
方钰文浑身僵硬,像是想起了什么,刷白的脸一瞬又涨得通红,嘴皮子嗫嚅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丁牧野的脸色也森寒起来,紧抿着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卫常恩并没想方钰文承认什么,罗氏已死,方钰文母亲也死了,当年究竟是不是她杀了罗氏,暂时也不会有什么定论。只可惜罗氏红颜薄命,死在了这吃人的残酷现实里。
女子命如草菅,她除了命比罗氏好一些,旁的又有何不同。
卫常恩轻吸一口气,将内心郁卒按下,又问道:“水坑那条路,经过的人多不多?”
见女师爷换了话题,方钰文心下松了一口气,点头道:“那是去茶园的必经之处,天一亮,人便多了。草民去的时候,没见着什么人。但在那之前,许是有旁人瞧见过。”
想来方钰文也知晓那则流言。
但流言中只说罗氏是溺死在一个水坑中,并未提及是何种姿势。卫常恩暗想,也许可以大胆设想一下,杀害虞慕东,或者把虞慕东摆成那副样子的人,便是见过罗氏尸首的人。
那他和罗氏之死,究竟有没有关联?
屋内一时寂静。丁牧野微微偏头,便瞧见卫常恩垂眸看着门外,眼睫微颤,思考的极是认真。
没一会,她开口问道:“罗氏可有旁的亲人?”
方钰文道:“有兄嫂和一对侄女,七八年前投奔望州的亲戚去了,没见回来。”
望州离此地没日没夜骑马都要花上二十几日,路遥人远,当年不寻仇,如今回来复仇的可能性更小。
像是要确认什么,卫常恩略一抬眸,压低了视线盯着方钰文道:“当年伤害罗氏的是谁?罗氏当真一字未说?”
方钰文就僵住了。
卫常恩仍旧看着他,眼神带着探究。当年虞慕东虽当众调戏过罗氏,但连虞树贵都晓得,虞慕东不过是称重计量茶叶罢了,那么茶农便更应清楚这点,如何又会传出罗氏出卖色相换得茶叶被评为上品这样的流言。更何况,出事之前,早有前兆。方钰文作为罗氏夫君,不可能没有任何察觉。
屋外春阳越加炽艳,方钰文擦了擦额际的汗,咽了咽口水道:“当日……她确实什么都没说。但……先前提过几次,说……说她有些怕叶家二爷……说他看她的样子让她心慌……”
“叶成民……”卫常恩心下敞亮了一些。一会还得去叶家盘问一番。若当年欺|辱罗氏的是叶成民,虞慕东尸体的姿势又指向罗氏之死,那么背后凶手也许是想引导他们去查叶家。
可又为什么要杀虞慕东呢?
疑团越解越乱。卫常恩就微叹了口气。
“虽说同案情无关……”丁牧野此时看向了方钰文,问他:“罗氏受|辱,为何你们关心的却是自个的脸面?”
卫常恩诧异地看了过去。
方钰文脸色变换几许,好一会才红着脸咬牙道:“若她谨守本分,又怎会惹来这等祸事?”
丁牧野微讶,像是嘲讽地笑了笑:“原来到哪都有受害者有罪论。”
“难道不是吗?”方钰文像是畏惧眼前这位县衙官差身上的寒意,退了小半步,狡辩道,“她叫草民颜面无存……实属……家门不幸。”
“你错了。是罗氏倒了血霉才嫁进了你家。”丁牧野冷言一丢,起身大步往门外走。
他的气势凛冽,叫方钰文再不敢言,只垂着脑袋涨红了脸。
卫常恩也起身往门外走,一步入艳阳底下,才觉身上有了暖意。
她抬头望天,只觉春阳晃眼。拿手遮了一遮,眼前就有一双大手朝她伸来。
丁牧野骑在高头大马上,微低着头含笑看着她。
卫常恩把手递过去,就被他一把拉上了马背。
“娘子。我不是那种人。”她刚扯住他的衣衫,他就回头凑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不是哪种人?
耳畔吐息蕴热,莫名带着暧|昧的话语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