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了水,顶在头上,缓缓下蹲,一个人在这里扎马步。
水缸很沉,很辛苦,山里的夜又总是凉。
不多时,一个脚步声近了。
止衍披着寝衣,在姑娘跟前止步。
终芒脑袋顶上的水缸很稳,抬眼看他一下。“怎么不多穿一点?”
止衍微微叹息。“今早是我要抱你睡,不是你故意耽误事,为什么还要罚?”
终芒说,“毕竟是耽误。”
所以,按着寨里规矩,是要领罚的。
她做事认真,总是很守规矩。
止衍道,“一命什么也没有说,其他人也什么都没有说,今天大家都很高兴,没有人会怪你。小半天而已。”
终芒低了低声音,“不止小半天。”
“不止小半天?”
“嗯。”
“还有什么?”
“还有前几日。”
“前几日怎么了?”
“……我总下山去。”
止衍笑了,“找我么?”
“……嗯。”
止衍缓缓蹲下来看着她。
眉目沉静的姑娘,不过是误了几日的杂事,便认认真真地在罚自己。水缸里的水是满满的,一点不作假,额上有微汗了。
一只夜鸦自不远处飞过,几无声息的。
止衍起身走了。
未几,也带了个水缸过来,更大一些。抬起终芒脑袋上的水缸,倒了大半进自己的缸子里,然后把轻了许多的水缸放回她头上,自己顶了另一个,就在她身边,也扎马步。
悠悠闲闲的一个人,扎马步也悠悠闲闲的。一个悠悠闲闲的月影在他缸子里悠悠闲闲地晃荡。
终芒道,“……干什么?”
止衍一笑。“今早是我要睡,前几日你也是去寻我,所以事情是我主犯。要罚一起罚。”
说完,还伸手,去勾终芒的手指。一下。一下。指腹这么暖。
终芒不说话。
止衍道,“小芒果。”
“嗯。”
“你是不是笑了?我现在头动不了,只能看着前边,看不清你。”
“……嗯。”
“你是怎么笑的?待会回了屋,再笑一次给我,好不好?”
姑娘又笑。“好。”
两人正说话间,忽地,又一只夜鸦自头顶掠过,朝着寨子里去了。一只。又一只。连着去了七八只。朝着同一个方向,连行迹都一模一样。
每一只都飞得静静地,几乎看不见翅膀扇动,像影子。
有些诡异。
它们所去的方向……正是那“久无人居”的二层小楼。
第八章
夜鸦虽静,但行迹太异,终芒脑袋上顶了个沉沉的大缸,却也察觉到了。
她抬手,缓缓把水缸放下。
夜已深了,不知何时,乌云半遮了月。月朦胧,影朦胧。人入梦,山入梦。周遭如此寂静,连夜幕也睡着了。
两个人对视一下。
什么也不需要说。
寂无声息地,两个黑影一跃而起,追着夜鸦行迹进了寨子。
只余两个半满的水缸在原地,也是静静的,水面一晃不晃。
杨树底下空无一人。
乌云渐深,天上的月亮不见了。
良久后,云开雾散,月亮出来了,月影落在缸中水面上。在这十一转十二的晚上——那现出来的月亮竟是一弯细细的弦月。
错了。
乌云蓦地再次盖住月亮,没多久,月亮又出现。
变作一个半满的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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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云寨人早已睡下了,家家门户紧闭,鸡不鸣,狗不吠。偶尔能听见呼噜声,但隔了墙,也是隐隐约约的。
只三两家檐下挂了暗淡灯笼。
两个黑影在静静的寨道上掠过,无声无息。很快,在一座屋子后面停了,藏身夜影中,朝着邻屋谨慎地探出去。
那陈旧的二层木楼被十几只夜鸦围着,有的在门前地上,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