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瑶晃荡到古柏街,发现周四餐厅的门开了一扇,门上那块牌子还翻在“暂停营业”的一面。
凌瑶走进去,里面光线幽暗,体感阴凉,花姐正在擦桌子,她认出凌瑶,很热情地与她打招呼,从那天起,凌瑶经常挑这个点来古柏街。
花姐很健谈,对此地情况也掌握得一清二楚。
“带壳花生?有!在书院弄,你走到头,那里面有个菜场,门口就有卖花生的,你找第一家,花生炒得香,生意也最好……”
“什么盆?塑料盆还是金属盆?哦,是要给植物翻盆,那就是陶盆咯!去王记!在水秀花园后边,有个花鸟市场,我给你画个地图……”
凌瑶觉得花姐像一本百科全书,什么问题都难不倒她,听她用带点口音的普通话絮絮叨叨也是种享受。
她告诉凌瑶,城北这一带虽然有山有水,但景致都非绝佳,像一条鱼的鱼尾部分,做旅游业找不到足够热点,区里干脆转换思路,劈了块地搞工业园,如今是招商的第三年,已有些规模,紧邻工业园又打造了一个购物广场,人气还算可以。
“古柏街是老街,生意肯定不如新天地咯,不过我们这儿好些店都接了工业园的快餐业务,活下来是没问题的。”
“你们为什么不考虑做快餐?”
“以前做过。就那个老在我们这儿点外卖的刘总,他有家科技公司,前个月找老板商量能不能送午餐,公司人不多,也就三十来份的量,可两个人还是忙不过来,试了几天,老板就给推了。晚上的外卖单子我们接一点,都是做熟客。”
古柏街上的散客送餐业务由一个叫小刀的男孩负责,小刀长得精瘦,二十刚出头,无论多热的天都套着件柠檬黄的马甲,骑一辆黑色小电驴,打出来的灯光黄橙橙的,照在谁脸上谁就犯晕。
凌瑶时常在古柏街的人行道上与他狭路相逢,小刀总是急吼吼的,一边喊着“借过借过”,一边车子已从你身边滑过去,很嚣张的样子。有天下午凌瑶经过奶茶店时,看见他坐在电驴上等奶茶打包,他主动和凌瑶打招呼,笑容格外亲切,像碰见了老朋友,凌瑶对他的一丝反感也就烟消云散了。
凌瑶问了花姐一个久存心底的疑问,“为什么每天只提供两种套餐?”
“省事嘛!老板说他应付不来人多。而且他会的菜也就那几样。”
“那要怎么发展啊?”
“不要发展,两个人忙虽忙点,收入刚好开销,老板说这样好,做大了累。”
“你们老板真奇怪!我还没听说哪个做生意的不想发财的呢!”
花姐笑说:“是有点奇怪,就这么个人,不过是很好很好的人!”
来周四餐厅前,花姐一直到处打零工,一两个月换一家,有时是单位业绩差开不下去,有时是老板拖欠工资。
“程老板从来不拖工钱,给得还不少。我在这干了两个多月就春节了,老板发我一个红包,我打开一看,三个月工资呐!去年疫情爆发开不了工,老板问我等好转了还来不来,我说来,他居然给我预支了半年工资。他这么义气,死活我也得干下去你说是不是?所以疫情一过我就跑回来咯!”
凌瑶说:“是你人好,能干,他找不着更好的,想留住你。”
花姐笑得开心,“也可能。我们四川人特别能吃苦。”
“花姐是四川人呀!跑这么远来打工?”
“没办法!这儿的钱比山里好挣,我们村年轻人都跑出来打工了,地给老人种,或者租出去。”
“你出来多久啦?”
“好多年咯!头些年家里到农忙就喊我回去,后来我就不回了,寄钱回去,叫他们雇人收粮食。我回去也做不了多少事。可家里都反对我出来打工,说养了两个女娃,不需要那么吃苦。我说女娃就不是人了?我还要攒钱把她们都接出来,好好念书,将来上大学!”
凌瑶听得唏嘘,想到自己的母亲,花姐和她很像,感觉上的那种像。
“你妈妈呢?”花姐问。
“早不在了,癌症,我四岁时候走的。”
花姐恻然,没说什么,以后再见到凌瑶,笑容里总带几分怜惜。
一次两人在店里聊天,那只叫阿虎的猫悄无声息钻到凌瑶脚边,凌瑶正想俯身撸猫,老板从外面走进来,穿长衣长裤,手上拎满东西,走路快且稳,不跟任何人打招呼,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就从凌瑶面前走过去,虽然没戴口罩,凌瑶却只抓了个囫囵,五官似乎挺周正,看年纪该有四十多了。
花姐追在他身后说:“你饭还没吃吧?要不我给你下碗面条?”
老板头也不回:“都行。”
他抬脚把通往后院的门轻轻一踹,阿虎抢先跃出去,老板似乎嘟哝了句什么,很轻,凌瑶没听清楚,人和猫很快都消失了。
凌瑶问花姐,“老板是不是生气了?看见我在这里缠着你讲话。”
花姐笑,“不会不会!他就这样脾气,对谁都爱答不理的,你习惯就好了——今天肯定抓到不少鱼,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