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琅将笔递送至其跟前,缓缓道:“请。”
沈晚黛眉长敛,“蒙王公子不弃,我愿一试。”
拨开额上碎发,玉指轻捻狼毫款款书写,‘六月菡萏胜芙蓉,山光湖色载酒来’。
“沈姑娘果然写得一手好字。”卫琅定定地看着少女题的字,若有所思。
青年声线低哑深沉,却好似萦绕在她耳边,沈晚一时惊讶没站稳,向旁边倒去。
她低呼一声,竟直直地撞进卫琅怀里。
卫琅身量很高,高出沈晚很多她手抵着,勉勉强强半靠在他坚硬如铁的胸膛。
抬眸时青年清冷的脸庞近在咫尺,沈晚似乎能感觉到他的鼻息,以及他身上的淡若菊清的松木味。
两人双目交汇,相视半晌,沈晚自觉失礼,松开手后像受惊的兔子退了一步坐了回去,抬袖遮面,双颊绯红,“王公子,我失礼了。”
沈晚手略微一抖,茶碗倾斜碗中茶水翻涌洇湿窄袖,忙不迭拾袖中帕子擦拭案上水泽,愣愣道:“时辰不早,我得回府了,王公子有缘再见。”
她拂去心头躁意,仓皇失措地捡起地上帷帽,推开虚掩的门,逃也似走出雅间。
卫琅看着少女挣逃了出去,敛去眸中阴鸷,手掌渐渐拢紧。
第13章 .花酿 那位公子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卫琅其实也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他非常清楚沈晩的身份,却还是不自觉,情难自禁地想要接近她。
梦境虚虚实实缥缈空无,他好似当了真,认定少女是他此生挚爱,不愿意放她离开,更不愿意舍她。
以他的身份,尽可能与她撇干净关系最好,而不是渐渐沉沦。
眼看少女走出雅间有些时候,长生倒坐不住了,望向青年,“主子,您还不去追吗?”
卫琅回望案上那幅画,心头一阵颤动,“备伞。”
他缓步下楼,见少女不顾风雨飘摇娉婷地站着,绀红色烟萝纱迎雨随风而飘,似一抹艳色傲立于雨中。
徐徐清风裹挟着滂沱的大雨,滴滴答答不断的掉落,顺着滴落在石阶檐瓦,泛起重重雾霭。
柳儿打了伞,遮住大块阴沉的天色,“小姐,这天我们也走不了,要不还是回茶馆雅间坐坐,等雨停了再走吧。”
沈晚立在廊下没有做声,捋了捋鬓边被雨水沾湿的青丝,水眸微敛她目不斜视的盯着砖石下荡着涟漪的小水洼。
突然一柄陌生的油纸伞在她眼前撑开,为她遮挡飘雨。
沈晚愣了愣,抿唇稍作愕然,旋即垂眸,“多谢。”
“适才是我失礼,若沈姑娘觉得冒犯,我在这陪个不是。”卫琅开口,柔声应她,她慌忙离开,只怕是方才之举对他有了芥蒂。
青年语气温凉,隐约含了些歉意,沈晚听他所言羞红了脸颊,心中不禁波澜,“王公子莫要误会,我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她突然跑开,只是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救命之恩应当涌泉相报,但偏偏她没有做到,反而给他带来更多的麻烦。
卫琅目不斜视,琥珀眼瞳倒映着少女娇小的身躯,“我救了沈姑娘两次,沈姑娘还没说如何报答我。”
沈晚想不到有什么可以拿得出手的东西,思来想起也只能卖弄一下女红,但她从未予人她所绣物什。
她羞于启齿,可还是言语出心底所想,温温吞吞说道:“不如我绣个荷包给你……”
两人顿时都没了声。
沈晚话一出口方知唐突,荷包乃是定情信物,她随随便便赠予旁人,岂不叫人误会。
“三日后,潇湘馆。”卫琅低声道,“我等着沈姑娘的荷包。”
沈晩听了这话,正欲辩解,却被人喊住。
“沈晩!”
沈景延一袭常装,撑着伞大步流星地跨进廊下,他不容沈晩言语,便恶狠狠地把她拽到身后,挡在她面前,眼神如刀凌厉攻势的瞪着眼前青年,“这位公子有何事?”
沈晩匆匆上前,拦住他,“哥哥,不许无礼仪了,他是我的恩人。”
沈景延顷刻收敛锋芒,微微作揖,“多有得罪。”
他不由分说的带走沈晚,连声告辞都没有说。
*
卫琅信步折回茶馆,雅间里茶香依旧却独独少了一人,目光触及案上展开的画卷,眸色稍敛,修长的手指抚上那干涸的墨迹。
长生望向青年,心里有些许不安。
他跟着卫琅也有十余年,自然清楚他的性子,他家主子看似温柔和煦,实际上手段狠毒令人生畏,他敛着尖刺但如有人触及他逆鳞,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世人只道容王性子怪谲有断袖之癖,却鲜少有人晓得他心底的无奈。
主子虽名头上担得一声王爷,可实则连个卑贱的奴才都配不上,不过是金笼里的困兽。
卫琅六岁丧母,十岁那年先帝驾崩,便被养在如今的太后膝下,可张太后视他为孽种,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