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说我有印象了。”张光霞缓缓走上前,盯着许季,上下左右反反复复地端详,仿佛要在他脸上扫码,“是报纸上那张脸!”张光霞伸指,激动得飞了滴唾沫到刘贵珍脸上:“贵珍呐,你去翻翻六月份的报纸,就是这个小伙子!厉害啊——”
张光霞和刘贵珍不知不觉,离得许季越来越近,脸上散发的光仿佛瞻仰什么大人物。
许季局促得想后退,却晓得那是失礼,仍旧立定住。
他微张着唇,点头,笑笑。
刘贵珍虽对许季的身份深信不疑,但对其它仍有疑惑,缓了缓:“状元同学,你也住校不?”
许季还没来得及张口,挽着妈妈的刘玲玲已经抢答:“他住的!”
反应飞速的同时,竟仍能音调甜糯。
“那你一年住校交了多少钱?”刘妈妈语速同样快,看来是遗传,“像你们这种上学期就住了的,是按学期算还是按年算了?”
许季自然不知道,好在他脑子比刘玲玲转得还要快些:“我们的收费可能跟刘同学不一样,她这学期才来,开头好几天也没住,特殊情况要单独另算,但是我相信学校肯定不会多收。”
“就是啊,不可能也收我一千二吧,再怎么也要少点!”刘玲玲接话,顺带传递答案,“可能就因为我特殊情况,学校没想到有这么入住的,赶着扎帐,非让我今天下午五点半以前交,不然就不让住了。”
话音落地,来来往往经过了三、四人,刘贵珍都没有再说话。反倒是张光霞叹了口气,看向刘玲玲,“你妈中午去给你取钱,陆州银行的卡不知怎么限制了,我跟她捣鼓了一中午,只能取八百块钱,然后我们……”
张光霞说到这,没了声。
其实刘贵珍有多少存款,她这个做姐妹的一清二楚。
刘贵珍身上有一千块纸币,每月家用,不能动的。
另外一张保洁公司要求开的陆州银行工资卡,放点急用活钱,取到八百取不出来了,说明卡上就只八百块钱。
再一张农行卡和存折,他俩2003年一起抓住了高利息,存了一万多块钱的五年定期。
如果没到期便取出来,高利息就折了。
因为病友及其家属众多,江陆医院周围遍布取款机,大门右侧有农行和陆州银行,两家挨着,刘贵珍中午钱取不出来,时间还充裕,却没有要去隔壁农行的意思。
“……然后我们没时间了,跑回医院上的班。”张光霞斟酌过后,才接上后半句。
三个人,都听见刘贵珍叹了口气。
“我现在给你再去陆州银行取着试试,尽量快点。如果赶不及五点半——人啊,人有时候强赶着做什么,没成,那可能就是老天爷不给你那个缘分。”
刘贵珍吸了口气:“说明不是你的。”
刘玲玲旋即哭了出来,嗓音嘶哑:“田径队今天新增了早间训练,早上五点开训,我请了明天的假,如果每天早上都赶不上,会被开除出田径队的,到时候附中会让我转出去……”
“那可不行!”谁能想到,张光霞反倒比刘贵珍先慌神,抓起刘玲玲的手,“丫头,别哭别急啊——”
见刘贵珍没行动,张光霞心急如焚,但“孩子前途,不在乎那点利息”的话,却不能当着刘玲玲面说。
张光霞只得朝着好姐妹跺脚,“我好像记得你还有张农行卡来着?你想想,记起来没有?”
刘贵珍抬眼问许季:“田径队早上要训练吗?”
“之前没有,但是今早我起来晨读,大概五点一刻的样子,的确看见他们在操场上跑。”许季撒完谎,心里浮起丝丝愧疚。
“快去!”张光霞仍在催促。
许季观察刘贵珍神色,负罪感逐渐加重,突然开口:“阿姨,我这有点零钱,要不……剩下的钱我借给玲玲吧?”
“不用。”刘贵珍立马回绝。
“不用,谢谢。”刘玲玲几乎和妈妈同一秒出声。
接着,刘贵珍从怀里掏出两张一百,三张五十和五张十块。
她从生活费里抽了四百给刘玲玲:“你拿去交,多的退回来。”
“谢谢妈妈,那我拿去交了,赶得急,就不多说了。”刘玲玲鞠躬后,朝手扶电梯方向飞跑去,许季跟两位长辈道别后,去追刘玲玲。
“快去快去!”人都走了,张光霞仍停不下催促。
“交不上就算了。”刘贵珍对着空气幽幽地说。
刘玲玲揣着钱跨出医院大门后,停步。
戏演完了?
许季眺她一眼,心里轻轻敲着小鼓。
其实不明白刘玲玲为什么要这样,希望自己没有助纣为虐。
“给你。”刘玲玲突然把钱交给许季。
“你……”许季攥着钱,满脸错愕。
刘玲玲的笑容太甜了,就像厚厚的霜糖,能藏住蛋糕表面的所有颜色和花纹:“帮我保管一晚,明天早上再还。”顿了顿,“谢谢阿季了!”
她甚至用了实际行动来感谢——回学校坚持坐公交,上车时刘玲玲的卡“滴”了两下,回眸一笑,说是请他坐车。
公交车上人不多,两人并排坐起,住宿费收进他的书包,深深的疑惑同时也落进他的肚子里。许季想问原委,然后一路上只要及该话题,刘玲玲都好像没听见一样,打岔带过去。
他再多问,她便缓缓转了脑袋,睁着大眼睛望向窗外。
许季不问了。
回到附中,刘玲玲自然迟了艺体基地的训练。好在今天还是邝伏波单独教学,顺道带她转转艺体基地,晚个把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