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采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一听便知。而且薛采说谎时有一个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小毛病,眨眼次数会骤然增多。
“小师妹,我最后再问你一遍,请你好好回答。”习惯于发号施令的人,出口的话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陆哲翰慑人的气魄令薛采倍感压力,她默默垂首闷声道:“师兄,我与你四年未见,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锦绣华服,商船浩荡,自然是活得顺风顺水。
薛采也知道自己问了个傻问题,但她想不出其他法子,只好顾左右而言其他。如果陆哲翰向她倒苦水,把刚才的话题岔开就好了。
“小师妹,既然你不愿意说,我也不强求。但我不救来路不正之人,望你谅解。”
陆哲翰神色淡漠,作揖赔罪。刚一转身,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如毒蛇般贴在了他的脖子上,他阴沉着脸道:“小师妹,我对你不设防范,你竟然如此回报我。”
“师兄莫怪。”薛采将匕首凑得更近些,几乎划破陆哲翰的皮肤,“我知道整个船队唯你马首是瞻,你若不救,没人敢公然违抗命令,一时着急才出此下策。师兄,请你看在同门的面子上,不要再去计较他是何人。反正,我们不会在你的船队中久留,也绝不会给你惹麻烦。”
“好,薛采,你真是好得很!”陆哲翰怒极反笑,“为了一个外人不惜同门操戈,与我反目成仇对你有什么好处?我现在知道他是谁了,崔默武的独子崔珩对吧?我早该想到了,你在衡山时一心一意只惦记着报恩。如今崔氏一族倾覆,也只有你还义无反顾的往火坑里冲,我不知该说你重情重义,还是说你傻。”
薛采叹气,“既然师兄猜到了,我也不必隐瞒。师兄说的不错,我愿意为崔氏一族做任何事,更不怕惹祸上身。横竖一条命,反正这命也是恩公赐的。”
“师父知道你下山之后会去找崔珩吗?”
“他只知道我会不遗余力的寻仇,因此设了天罡北斗阵阻拦。”
“那阵法甚是凶险,竟被你破解了?”陆哲翰不禁钦佩道:“看来这四年里,小师妹功力精进不少。”
“运气好而已。”
只要陆哲翰不收回成命,薛采不介意站在寒风中陪他聊天。而且她还藏了点小心思,聊得越久,越能留足时间给莫大夫。
“师兄从前听说过崔珩吧?”
“何止听说。”
当年他被父亲派去墨阳城掌管东西二坊的丝绸铺,与崔珩有过一面之缘。但那次见面太过仓促,只记得崔珩一身淄衣,一柄宝剑,一匹骏马,其他倒没什么特别的印象。后来经常从小厮口中听说崔珩的名字,今日说他与皇太孙一道破解了三法司难以裁断之谜案,明日说他上醉仙楼与红颜知己一同赏月,伤了全墨阳城姑娘的心。
那时,他天天忙得脚不沾地,虽然对崔珩略感好奇,但无暇亲自登门拜访。只将这些或惊险或艳丽的故事当做茶余饭后的消遣。
未曾想,有生之年还能与崔珩产生交集,彼此他已不再是春风得意的少年郎,而成了别人的阶下囚,是朝廷通缉的要犯。
陆哲翰唏嘘不已。
收回纷杂的思绪,他抬手握住薛采的腕部,将匕首挪开了些,“小师妹,这寒刃贴得太近,我说话气都不顺畅了。你放心,既然已经知晓他的身份,我会让莫大夫好好医治。”
“你不怕受牵连?”薛采见他态度与之前截然不同,纳闷道。
陆哲翰本就生得器宇轩昂,此刻粲然一笑,皎皎若朗月,“我在海上随手救个人,既不知他家住何方又不知他姓甚名谁,为何要被治罪?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救完人之后赶紧脱身,千万不要和崔珩牵扯过深。”
薛采默然,半晌才道:“师兄,当初师父逼你学孔孟之道,你执意不肯,一门心思扑向商经,气得师父绝食了三天三夜。现如今,你是打算效仿师父吗?崔氏对我有恩,我向崔氏报恩,这是天经地义的事,而且我自有分寸,请师兄莫要插手。”
难得重逢,陆哲翰不愿与她再起争执,话锋一转道:“适才我让下人准备了甜汤,天寒地冻的快去喝一碗暖暖身子。莫大夫那边,差不多该好了。”
两人下了塔楼,差点儿与行色匆匆迎面奔来的莫大夫撞个满怀。
“少主,老夫四处找你,原来你躲在这儿会客呢。”
“大夫,我哥哥怎么样了,腿骨能顺利接上吗?”薛采迫不及待追问道。
“原来,他还断了腿。”陆哲翰面露惊讶之色,“难怪如此痛苦。”
“是啊。”莫大夫捻了捻小胡须,摇摇脑袋叹息道:“不仅断了腿,还断过两次。不知是何人所为,如此心狠手辣。”
“医得好吗?”陆哲翰问。
“这……”莫大夫为难道:“老夫自诩医术天下第二,没人敢称天下第一。但那位公子的腿伤确实棘手,一则拖延太久,二则旧伤上面叠加新伤,伤势实在过重。”
“莫大夫,求你一定要不遗余力救我哥哥。”薛采听了他的话,一颗心悬在嗓子眼。
“姑娘,你不必担心。你哥哥的双腿也不是没得救,只是差了一味药。”莫大夫沉吟片刻,故意卖关子。
“是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