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凝在薛采脸上,似乎在研究什么,半晌才道:“你的脸怎么了?”
薛采唉声叹气道:“我也不知,一觉醒来就成这样了。”
“你过来。”崔珩坐直身体,强打起精神道。
薛采连忙摆手,“别,还是先请莫大夫瞧一瞧。万一这红疹与水痘师承一脉,容易传染给他人可如何是好?而且我现在的模样委实丑了些,就不污染小恩公的眼睛了。”
“你离他这么近,就不怕传染给他?”崔珩遭人拒绝,面无表情道:“我也不是嫌丑爱美之人。”
“这个,莫大夫精于治病,与常人不同嘛。”薛采不信邪地又推了推莫大夫的肩膀,“我多喊几遍试试,或许马上就会醒来。”
崔珩耐心告罄,目光转冷,“若你当真害怕传染给我,那就离开此处,有多远滚多远。”
薛采最怕崔珩动怒,不敢再坚持,乖乖走到他跟前撸起衣袖露出两截白莹莹的手臂,无奈道:“既然小恩公想看,就一并将这看了吧。”
崔珩不料她有此出格的举动,明显怔了怔,但他自制力惊人,立即收敛心神,将注意力集中在红疹上。
“小恩公,你瞧出什么名堂没有?”薛采把滑落在崔珩膝头的毛毯往上拉到他的肩膀处,望着裹得严严实实的崔珩关切道:“小恩公,你衣衫单薄,可别着凉了,我瞅着你连耳朵都冻红了。”
听闻此言,崔珩不自然地咳嗽一声,淡淡道:“你长红疹是吃了螃蟹的缘故。”
“不可能吧。”薛采满口怀疑,“莫大夫也吃了螃蟹,怎么没出疹子?”
“这个因人而异。”崔珩难得好脾气地解释道:“我有一位旧识一沾染花粉就会像你这般全身长满红疹,所以每当春日里百花绽放之时只能闭门不出。他因此看了许多名医,但这病无法根治,与个人体质有关。你只要不吃螃蟹,忌口数日,红疹自然会消退。这疹子也不会轻易传染给人,无需过分紧张。”
薛采见崔珩言之凿凿,思索片刻道:“小恩公,听了你的话我放心多了。至于螃蟹,吃不吃无所谓。”顿了顿,又道:“哦,对了,改日有机会还请把我引荐给你的朋友,我们也算是同病相怜,说不定能做个知己。”
薛采还想借机溜须拍马几句,陆哲翰率领四五个仆役气势汹汹闯了进来。
“小师妹,我就猜到你在这里。”
陆哲翰正巧看见薛采将衣袖恢复原状遮盖住裸露的肌肤,不知怎的心脏紧缩了一下,加重语气质问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二人在作甚?”
“师兄,你不要乱想。我今早起来身上出了红疹,刚刚小恩公帮我瞧了瞧,原来是昨晚吃螃蟹惹下的祸根。”薛采简单说明事情的原委。
陆哲翰嗤之以鼻,“他还会给人看病?”
薛采见不得别人嘲笑崔珩,极力维护道:“小恩公博闻强识,学贯古今,给人看个小毛小病肯定不在话下。”
陆哲翰知道薛采蛮不讲理,此时有要事在身,不再多费唇舌,对崔珩道:“有一列楼船正在往这边疾行,估摸着半柱香的光景就会把我们拦截。为首的船只黑旗飘扬,上面用金丝绣了展翅翱翔的鹰隼,你可知对方是谁?”
崔珩闭了闭眼,“自然是他。”
“既然如此,请你随我来。”
值得崔珩动容的,除了孔鎏,薛采想不出第二人。
陆哲翰还未动作,她先发制人横刀挡在崔珩面前,凛然道:“师兄,你带这么多人手就是为了挟持小恩公,好在孔鎏面前邀功?”
这话冷雨似的一个字一个字敲在陆哲翰心上,他似受了奇耻大辱,怒火在眼底燎原,“小师妹,在你心里我竟是如此薄情寡义之人?”
薛采尚未回答,五根苍白修长的手指紧紧扣在了她的手臂上,力道之大几乎让人感到疼痛,薛采一脸不解的望向崔珩。
那人自嘲地笑了笑,“我本就是将死之人,不必再管我。”
说完,手无力的垂下,一副任由陆哲翰处置的模样。
薛采咬了咬唇,收了刀,低头认错道:“好师兄,是我行事莽撞误会你了。”
薛采对他的不信任让陆哲翰如鲠在喉,心头又憋屈又难受,但眼下时间紧迫,他无暇顾及自己的情绪,吩咐仆役简单拾掇了一些东西,亲自护送薛采与崔珩去了粮仓底下的暗室。
“你们两个不要轻举妄动,等脱险了我再回来。”陆哲翰叮嘱完,爬上扶梯,加紧脚步离开。
薛采凝望他渐渐缩小的背影,愧疚之情挥之不散,她紧挨着崔珩坐在一垛干草上,感慨万千道:“小恩公,我师兄是个名副其实的好人,我竟昏了头脑误会他,真是不应该。”
崔珩听了,缄口不言。
蓦地,他感到一股热气自丹田蒸腾而起,全身的血液像干柴一般被星火点燃,又像咕噜咕噜往外冒泡的沸水。意识与理智在灼烧之下化为灰烬,他只感到难耐的热与无边的痛。这二者如藤鞭笞打他的身体,驱赶他去寻找甘霖,浇灭侵入五脏六腑的火焰。
崔珩瘫软在轮椅上,拳头紧握。新生的指甲薄而锋利,因为用力指尖流出殷红的血,顺着手指与手指之间的缝隙滴落,染红了地面。
事发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