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意心情不佳,决不能主动开口问询。
如今钟意开口,他随即温柔回应,做一位合格倾听者。
钟意却不再开口。
薛拾的事她没有提前告知许秉文,并非她对许秉文产生信任危机。
她依赖他太过,从前年幼还讲得过去,国外几年她强迫自己独立,割肉换血,将自己与许秉文剥离。
返港不到一年,从前与他共生共死,血肉相融的情形隐隐约约要重现。
旧景重现不是好事。
索性闭嘴不提,抬腕看表,估算时间。
薛拾快到仓库。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钟意心乱如麻,偏头看窗外景色,许秉文开口:“仓库那边,还是换人好一点。”
钟意回头看他:“为什么?”
“你那么钟意他,万一他真出事,你岂不是要后悔一辈子,这事又不是非他不可,比他强的人多得是。”
许秉文还未圣父到替情敌讲话,更多还是试探薛拾在钟意心中地位。
另外,钟意对薛拾有情,他若死,由饭粘子摇身一变升级为白月光,这不是许秉文愿意看到的。
钟意依旧沉默,许秉文点到为止,不再多嘴。
夕阳西坠,时间似手中沙一点点无声流逝。
他若真的命丧街头,钟意自问做不到夜夜好眠,就???当为自己下半生睡眠状况着想。
大不了等他回来,调他去赌场做泊车仔。
钟意将脸埋入掌心,睫毛扫动手指,毫无征兆,她想起薛拾发梢划过自己手心的触感,他要自己同他度平安夜。
她找那么多借口来说服自己留他一命,但至关重要,起决定性作用的那个理由她却不曾说出口。
或许是不敢说出口,只能在心中想想。
她终于下定决心,郑重开口:“call他回来。”
许秉文神色看不清,右手轻拍钟意肩头,微不足道的安慰。
李定明这处别墅不在富人区,地处偏僻连阿周也不曾去过,孤零零一栋立在暮色中。
车子平稳停在门口,阿周拉开车门,动作周到,不显得过分殷勤。
他早早带人守在门口,房内各处他已搜过,独留书房不敢动。
虽称不上豪门,但秘辛仍不能为人知悉。
门口两边马仔为钟意拉开房门,许秉文没有跟上,他与阿周在车边低声交谈,片刻后阿周开车离开,面无表情,双眼放光,是压抑不住的快乐。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这处别墅可能连李定明自己都遗忘,书房内除几份无关痛痒的合同文件外再无其他。
一无所获。
钟意算不上太失望,她有心理准备,任何事都不可能一帆风顺。
薛拾在即将抵达仓库时收到来电,临时换人。
车子偏离笔直街道,他在拐弯处停车,到路边公用电话亭。
二十一
薛拾前二十几年人生,与他人并无不同,警校毕业后就等进警局,做最普通一位新扎师兄。
随后与普通女仔相识相恋,生儿育女,平淡过完一生。
但老天与他开玩笑,警校还未毕业就被选中做卧底。
整洁办公室中,长官给出的理由是:成绩优异,底细干净,无父无母,生活交际约等于零,私人生活两点一线,连猫狗都不曾养过一只。
薛拾站在办公桌后,身姿挺拔如松,脸上还挂一丝稚气,他在心底赞同:这种人不去卧底天理难容。
于是稀里糊涂去做卧底,去赌场鬼混,偶尔街头恶斗,算不上有多危险,甚至比公司职员还要清闲,不用看上司脸色。
自己估算时间下班,回小屋包扎伤口。
久而久之,连上头都遗忘他。
薛拾带着一身青紫站在小小窗口朝外望,人来人往如蝼蚁。
这样下去也不错。
他没什么欲望,升官发财,泥里摸爬对他来说没什么区别,都是行尸走肉一般过活。
直到那日他在赌场同人搏命,弄坏许秉文的车,他不急不d??恼,驻足观看,拍手赞他身手不凡。
旁人看来薛拾算是“平步青云”,古惑仔摇身一变,成新晋大佬的保镖。
再后来他跟钟意。
墓园初见,一见钟情的戏码竟然发生在他身上。
她着风衣,长发微卷,面容冷傲。
他朝她与许秉文跑过去,心跳随着动作快到爆,他读书不多,讲不出什么华丽词藻。
只觉得她微笑时让人想起夕阳浸入波光粼粼的海面,皱眉时就连眉头的弧度都那样恰到好处。
没有一处不完美。
就连,就连嗔怪都像打水漂时扔出的石子,在心口弹跳。
动心惊魄就在那一秒,他第一次生出欲望,他自己都不敢信。
钟意在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瞬间对他吹响进攻号角。
这只是沦陷的开始。
新扎师兄在情场上也是菜鸟一枚,当钟意含着未燃的香烟,垫脚朝他靠近。
烟头相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