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摇头,“多谢娘娘体恤,奴婢早已习惯了。”
戚常念微默,然后又问道:“其他人呢?”
春草,夏荷,秋霜,冬雪,这原是她宫里的四大丫鬟,后来她一时怒起,想带着她们劫法场救自己父母未成,转而要杀纪昀深也落败,她们便也不知所踪了。
如今春草还在,其他三人呢?
春草静默良久,她自是清楚娘娘问的其他人是谁。她们四人原都是戚家的家生子,生来便是忠诚于戚家的,可是现在……
戚常念扫了她一眼,她与自己一般大的年纪,她们幼时都是一起长大的,一同上过战场杀过敌,一道入了这盛京城闯过龙潭虎穴,但现在眼前站着的只有她们两个人。
春草闭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道:“事发之后,夏荷和秋霜自愧未能给将军和夫人报仇,自刎而亡。冬雪伤势过重,昏迷多日,醒来后神志不清,已是痴傻。奴婢无颜,苟延残喘至今,求娘娘责罚。”
房间里暖炉上的火星噼里啪啦响起,戚常念的思绪僵住了一瞬。
如果她没被人从火场里救回来,如今会是什么样?如果她手脚未断如今又会是什么样?
她缓缓闭眼,不愿多想,只问了一句,“厚葬了吗?”
春草点点头,“陛下并未为难奴婢们,冬雪如今也在宫外将养着。”
戚常念不再多问,心口的刺痛感一阵阵上涌,胸腔里憋闷得慌,浑身都难受,就好像被人扼住了喉咙,无法呼吸一样。
她想起了最喜欢做糕点吃的秋霜,那丫头生得一双巧手,每每做出的糕点都让人称赞不已,她常说:“等以后我嫁了人,我就要天天给我的夫君做好吃的。”
可惜,她等不到了。
还有寡言少语的夏荷。她最不爱说话,时常就是守在她身边,一问三不知,只有她下命令时她才是走得最快的那一个。她唯一喜欢的便是收集宝剑,尤其是钟爱一柄前朝名剑——流渊剑,她还记得自己向她承诺,将来寻得了这把剑,定会送给她时,她惊得眼睛都瞪大了好几圈,磕磕巴巴地道谢,被其他人取笑了好久。
可她至死都没能再等到那把剑。
还有冬雪,她年纪最小,也最贪玩。从前在废太子府时便给她惹了不少茬子,每回负荆请罪都红着一张脸,瑟瑟发抖地求饶,说不会再犯了,可下回还是会忘记。
但现在……她再也没有机会训斥她了。
戚常念回忆起故人,情绪上有些崩溃。她让春草先出去,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周边所有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
明明知道走出来这一步势必要面对这些痛楚,可她还是做不到心平气和地面对。
她将自己困在长春宫,无非就是觉得,那些追随她的人,追随戚家的人都已经殒命,甚至是自刎,她又还有何颜面苟延残喘。即便是她手脚尽废,她也只有受尽和他们一样的苦楚,来日下了地狱,在阎罗殿前对簿公堂,她才有资格说一句,我不曾愧对你们。
她实在是无法面对这些厚重的情意和忠诚。
每回想一次这些,她对纪昀深的恨就更深一分。戚常念目露凶光,他便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如果不是他,戚家,她的父母,夏荷秋霜她们,通通都不会出事。
她们还有大好年华,应该再等着自己的心上人或是自己心爱的宝剑,而不是在这最好的年华里就化作了一抔黄土。
春草出门的时候顺手把门关上了,她停滞在关门的那个动作上,自己也有些低落。过去,夏荷秋霜还有冬雪,她们四人总是在一起玩耍胡闹,就连娘娘赏赐的东西也都是一样的,从前她还觉得冬雪最得宠,夏荷最聪明,秋霜武艺最高,可是现在她忍不住长叹一声,她们为何都落得如此下场。
她缓缓垂下手臂,刚一转身便看见明珠姑姑站在她身后,春草忙俯身行礼,这个人她在戒律堂就见识过她的本事了。
“见过明珠姑姑。”
明珠嗯了一声,问:“皇后娘娘在里面做什么?”
春草道:“娘娘说她累了,想歇息一会儿。”
门关了,明珠也不好再进去打搅,她扫了几眼木门上的纹路后,盯着春草的眼睛,道:“你可别忘了你如今是谁的人,若是敢吃里扒外,你是知道我的手段的。”
春草身上的伤口瞬间又开始隐隐作痛,她忙道:“奴婢不敢。”
明珠冷哼一声,然后直接转身离开,独留春草一人在门口久久未敢起身。
*
这日子到底算是平静了下来。
这段时间戚常念都无比认真地喝药和训练,时常练得自己满头大汗摔倒在地也在所不惜。
长廊上,她跌倒在地,整个身子都震得发麻,疼得难受,自己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还是无能为力。
春草想上前去扶她起来,却被她拒绝了。
“我自己来。”
远处,纪昀深和李德善站在门口看着。
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