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杨县县城。
一身污泥狼狈模样的差吏被人搀扶着回到县衙。
“大人啊!”
刚走到门前,就一把甩开左右的同僚,胖差吏哽咽着,缓缓走到大堂前,扑通一声跪下。
“您可要为小的我做主啊!”
说话间,胖脸上挤出几点眼泪来,看着上首坐在椅子边皱眉的军官。
“行了,别哭丧了!”
却哪里知道,这军官反而冷着脸。
“看你这衰样,就知道被人赶回来了,说说,哪路不开眼的插手了……”
闻声,胖差吏收回眼泪,偷偷摸摸看了一眼,才说道:“那山头的道士动的手……”
“道士?”
一听这话,军官显然有些意外,神情一变,有些认真了起来,看着差吏问道:“那小子武功平平,平日里最是畏惧我等官府之人,居然还会动手打你?”
胖差吏一听,赶忙诉苦道:“哪里怕官呦!”
“这小子下手非常狠毒,让俺在一帮刁民面前丢尽了脸面,原本那小子就武功比俺强得多,俺见这小子不给军爷您颜面,便想着提醒他,不成想……这小子他不领情!”
“一出手就是要俺的小命,要不是那群刁民还有点眼力见,这非得打死我不可,您看俺的伤……”
军官一听,瞅了一眼,冷声道:“行了,你的功劳咱记得呢!”
“看来非得带兵给这群杂毛长长见识不可,真是觉得老子刀兵不利了!”
一听这话,胖差吏心头一寒,缩着脑袋,心里暗骂魏子云一伙。
这军爷这话一出,他就知道坏了事了,最后不见血不见钱,那就收不了兵。
前阵子灭那和尚庙,本地士绅就出了三四千两慰问金呢。
这一来二去的,谁受得了,就是大户人家,也没有余钱消遣啊。
但这话,他哪里敢直说呢。
瞧着上面军爷,他自己心里着实酸苦。
跪在一边,小心翼翼问道:“大人,那小子武功高强,是不是知会营将大人一声?”
这营将,就是指那位曹成章,曹千夫长了,按大离军制,什伍为军,百夫长、千夫长继之,往上则是校尉,校尉以上便是正儿八经的将军了。
像曹大帅就是将军官阶,不过,也只是属于杂号将军一列。
想要成为如四征、四镇这一列的重号将军,起码得真正实权控制一州军政不可。
到目前为止,大离王朝还没有这样的人物,都是州郡之内大小军头争权夺利而已。
而远在西都的朝廷,名义上遥控天下罢了。
“哼!混账!”
“啪!”
只见这军官不知哪里的火气,一把摔烂了身侧的杯具,骂道:“一个区区道士,值得惊动将军?”
这里称呼曹成章就是敬称了,毕竟营将也是将军嘛。
“老子还要不要混军伍了,你们这帮子软脚虾,干不了实事,还要连累俺吗!”
这一番痛骂下来,胖差吏直接抖着身子,连连叩头,直到眼前这位消了气,看的厌了,才叫他滚了出去。
胖差吏见状,哪里敢多嘴,缩着身子,退了出去,眼中却是闪过一丝怒火。
“狗东西,死丘八,曹帅手底下牛啊,早晚看你死在阴沟里!”
说来也是无奈,自从藩镇做大以来,他们这些县衙小吏真就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上官这儿挨骂也就罢了,这些军头见了,要是不称心了,也要骂。
里里外外都不是人,谁见了都想踩一脚。
可偏偏,任务繁重,地方上抽丁服役,征集粮草,又非他们不可,大伙们虽说也知道这是个肥差,可这几年仗打的多了,老百姓手头有啥东西,那真是再也清楚不过了。
于是,遇到一些刁民,那真就送了小命了。
可偏偏,也不见这帮藩镇藩兵能说几句好话听听。
这不,便把主意打在方外人家和地方财主的身上了。
走出门外,摸着额头,一阵疼痛传来。
“该死的道士,活该灭你满门,还有那群刁民,帮着道士侮辱老子!都活该去死!”
…………
“气本无形心自静,内外分养还心神。能得一气吞吐纳,双全双收此中存!”
魏子云默诵歌诀,盘坐在巨石之上,眺望远方,因着勤修内功,对于这太乙金身吞气法便有了更多的体会。
所谓金身者,探其源头,就是寻常武人推摔运气的道理,属于防御性质,缓缓提升,从而上刀叉、破石碑,钢板随手破,油火如常来。
明悟了这一点,就懂了金身的道理。
但这是表面形状,还有静功,也就是所谓静坐止观,参禅打坐了。
但也绝非和尚们一样苦念真经,而是需要达到随屈就伸,刚柔相济。
闪如清风,躲如抽鞘,硬如钢铁,轻如飘絮。
这就不是一日之功了。
配合静功吞气,壮大内力,则可以加快这个过程,所谓天地一气运乎心,气同血肉合,血不分于精。
最终就是所谓,形练坚,精能实,气能壮,神能飞。
就如现在,微微用力,筋骨皮膜一起颤动,引得脊椎更是一颤,好似大龙一般跃动。
这便是根基稳固之像了。
所谓,明得进退之势,复究动静之根,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每鼻出一气,垮肩下气,意在丹田,又自尾椎而上,吸气之时,则又从顶端而下,此后一呼一吸,就成了呼吸连贯,兼得武道筑基之神妙。
所谓一举一动,都在修行,就是这个道理,在多少人眼中,这都是不可思议的。
不要看书上说的简单,真要做到这一步,那真的屈指可数。
“如此一来,时间优势就在我这边,哪怕那群藩兵不来,我也能迟早找上门去!”
魏子云一身粗布衣裳,将道袍脱了下来,毕竟,自己好衣裳可不多,要是动手打架,弄坏了可就不好了。
“那个差吏心宽体胖,按道理讲,应该是个富态之辈,可按村长他们的说法来看,那真是阴毒藏腹,不见于形,也得找个机会把他干掉,省得在外嚼舌头,说我坏话!”
毕竟,为虎作伥之辈,害人害己,不可轻易便宜了去。
“嗯?这声音?”
听着地面颤动,魏子云心头一动。
“这么快就来了?”
不用问,这动静肯定是马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