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的功夫，便有一个小小少年，跟着贴身宫女走了过来。
十一岁的少年，身量已经很高，俊朗的眉目依稀有几分成年后的风采，尤其此时身材还有些幼嫩，少年气十足，更显精神。
可如果看他的眼神，就会发现他的眼神极为深邃，历尽沧桑，那绝对不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小少年会有的眼神。
“娘娘，七皇子来了。”
云纤和顾祁对望一眼，一句话也不用说，就知道是彼此了。
云纤朝贴身宫女摆了摆手，“你们先出去，我要跟小皇子聊聊天。”
寝殿里的宫女都立刻退了出去，只有贴身宫女还站着，见锦妃的目光望过来，有些犹豫的道：“娘娘，您身体还不大好，要是有什么需要，还是奴婢在旁边伺候比较方便。”
“锦妃娘娘这里，我来照顾就好，需要你的时候，我自然会叫你了。”
不用云纤说话，小皇子顾祁抢先开口。
贴身宫女还有些迟疑，毕竟小皇子才十一岁，还是个孩子，他连自己都需要别人照顾，哪能照顾别人？
不过见锦妃正在朝自己点头，转念一想，锦妃娘娘睡了一觉，此刻精神还不错，她与七皇子也是好久未曾相见，肯定有很多体己话要说。
娘娘的孩子被夺走了，七皇子是她眼看着长起来的，这其中必然是将一腔母爱全都倾注在他身上，让两人独处，也有些好处。
何况七皇子以前虽然表现冷漠，但这次明显不同，有他陪着，说不定娘娘的病也能转好呢。
这么一想，贴身宫女顿时释怀的退了出去，“奴婢告退。”
锦荣殿里终于只剩下了云纤和顾祁两人。
一等没了外人，顾祁拉了张椅子坐在床边，眼神里的少年感顿时褪得一干二净，肆无忌惮的展露着成年人才有的那种睿智。
“你可算是来了。”
一开口，就是一句充满了无数复杂情绪的感叹。
云纤望着他，好奇的笑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四岁半左右吧。”
顾祁叹了口气，说起来全都是眼泪。
本来是想拼一下运气，试试能否回到四年前的临阳城，就算不是四年前，是别的时间点也好啊。
结果一睁眼睛，竟然发现自己变成了四岁半的萌娃，这谁能想到啊。
其实年龄变小也还罢了，最让他无法淡定是，他找了一圈，竟然没有发现云纤的踪迹。
“我当时第一个想法就是，既然我回溯到了四岁半时的身体，那么按照你上次说的，这次应该还是锦妃。但我跟锦妃接触了一下，结果发现她并不是你，仍然还是锦妃。你根本无法想象那一刻我的心情。”
顾祁忍不住诉苦，“后来我就在想，如果你不是锦妃的话，那么你回是谁，又在什么地方。”
“我就开始猜，你可能也跟我一样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也就是重新成为了洛樱雪，不过那个时候的洛樱雪应该也才三岁多，而我才只有四岁半，就算想要出宫去找你，父皇也不会同意。我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等着自己长大。”
他声音虽然平静，可在那个时刻，他却是前所未有的焦虑。
被困在幼小的身体里，什么都干不了，甚至连云纤到底在什么地方都无法确定。
“那后来呢，你就一直在宫中？”
云纤也是吸了口冷气，回溯的时光对她来说，只是一闭眼一睁眼的事儿，可对顾祁来说，他却是实实在在的过了六年多。
“不然怎么办，我那时候年纪还小，想出去也出不去。及至八岁的时候，我磨了父皇好久，父皇才肯带着我去参加春秋两季的狩猎。渐渐的，也允许我带着侍卫出去走走了。”
云纤本来还想同情的说声“你辛苦了”，结果忽然听到他去参加狩猎，还能出去走，这不就是到处玩耍吗？
好像过得也没有多惨，便道：“听说，你经常出去玩，连锦妃派人去找你，你也不见？”
顾祁看了她一眼，纠正道：“我不是出去玩，我是在试探父皇允许我出游最远去处的底线，为了尽快让父皇意识到我可以独立出远门，这样我才能去临阳城找洛樱雪。”
“再说，锦妃是父皇的妃子，我身为皇子，也不好去她的寝殿，只能趁此疏远于她了。”
云纤一听，有些不好意思的哦了两声，“原来是这样。”
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咦，所以，不是锦妃疏远的你，而是你疏远的锦妃？”
她忽然想起来，在碧游宫的时候，她曾对他说起过自己回溯成为锦妃与年幼时的顾祁相处甚欢，问他后续是否跟锦妃保持了关系，结果得到回复说是自他记事开始，锦妃并没有对他有什么特殊照顾，连面也没怎么见。
当时她还挺疑惑的，想着是不是锦妃毕竟不是自己，等自己离开后，变回正常的锦妃可能并不是很喜欢顾祁和顾邠吧。
毕竟她的孩子被夺了，再看到其他的小孩子，大概更多的是触景伤情，而不是母爱爆发。
结果现在结合顾祁和贴身宫女说的，两相印证下，似乎，不是锦妃要疏远顾祁，而是顾祁主动疏远了锦妃。
经历过几次回溯之后，他们都知道回溯时发生的事情，都是会影响后事的。
就这个结果来看，却有些逆向因果的意味了。
聪明如顾祁，立刻也回味过来这其中的含义，眼眸转动道：“不错，是这样的。后世的‘果’反而造成了如今的‘因’。看来以后我们在回溯中的行事，还是不要轻易改变。以免后世发生不可控的改变。”
云纤也深深点头。
两人似乎都被这个发现给惊到，一时皆自沉默。
云纤垂着眼眸，不经意间掠过顾祁的小腿，忽然一怔，指着他的衣摆前襟道：“你的衣服怎么回事？为什么前面短了这么多？”
顾祁衣服前片很短，就算是坐着，也不过只到膝盖下方三寸。
堂堂皇子，总不至于缺少布料，连一件能盖住脚面的长袍都没有吧？
顾祁低头看了一眼，眼神似乎也很无奈郁闷，“我也不知道，我回溯之后，所有的袍子都是前面短了一截。”
他以前的记忆里完全不是这样，显然是不知那一次的回溯，有人改动了什么导致的结果。
云纤一怔，紧跟着蓦然一个记忆跳出脑海。
她再也忍不住，直接噗呲一声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