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公公派人帮她在吏部疏通了一下。
穆十娘也是此时才知道,看似已沉寂了二十余年,满楚京城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安南王府,竟在皇宫里外与朝廷六部都安插有人手,是一只实打实的隐藏在水底的庞然巨鳄。
徐毅的丧信,穆十娘是一早就报了上去的。
但因在喜好歌功颂德虚荣好大的老皇帝领导下,六部早已人心浮动蛀虫当道,办事效率极其低下。
穆十娘报的丧信才被一直搁置。
在与安南王打过招呼后,徐毅的丧信办得堪称一路通畅毫无阻塞,顺利赶上了反击镇国公今日的指责。
王炽青则一手帮她遮掩了整个事件。
尽管满楚京城人人都耳闻过监察属无缝不入的强大。
但在没有亲眼见过监察属办案前,恐怕大多数人都难以想象,监察属的无数细小的触角,竟早已潜伏在了边境每一座城池,耳闻着每一处细微的风吹草动。
望着神态自若发号施令的王炽青,穆十娘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与疑问。
——当初下令要建立监察属,并将其当做手心最锋利秘密武器的老皇帝,还真正了解与掌握着这个庞然大物吗?
在某种意义上,王炽青已成了大楚朝暗处信息网的无冕之王,无声无息地扼住了无数大大小小人物的咽喉。
一听完穆十娘的请求,王炽青就帮她从浩若烟海的卷宗里,找出了属于许州城的那一卷,翻到了守将黄明府中恶仆作祟案件。
作为最得手锋利的一把刀,帮老皇帝干过无数脏活,又身居高位的王炽青深谙说话的方法。
真正令人信服的谎言往往是九真一假的。
譬如这一出许州城守将黄明家恶仆作祟案,他的确一早就发现了,也曾向老皇帝禀告过,并用自己手段查到了与楚三皇子有关……
一切都是真切、有据可查的。
他唯独撒了一个谎。
东暖阁内的曾阿大是假的。
镇国公并没有愚蠢到记错。真正的曾阿大,的确还在许州城地牢里,并因伤重不治而陷入了昏迷。
王炽青只是寻了一个与曾阿大身形相似的死囚,并用监察属极熟悉的威逼与利诱的方式,让他学会了一番口供而已。
做贼势必会心虚。
朝堂民间本就对监察属神乎其神的手段讳莫如深。
在王炽青一连串如铁如山的证据,在老皇帝的亲口承认前,在突然被爆出的手下许程名字前,就算假的曾阿大出现有些可疑,楚三皇子与镇国公也只会怀疑自己记忆。
很明显这一举动奏效了。
尽管穆十娘有底气,就算没有王炽青的帮忙,她也能安然渡过这一个难关。
但毫无疑问,王炽青帮了她大忙。
故而她才有这句感谢。
至于侍卫刘达与七皇子姬妾丽娘的事,就完完全全是穆十娘个人所为了。
因是被穆国公抱在膝上,亲手教养长大的,穆十娘也继承了穆国公一贯的谋定后动未雨绸缪的行事风格。
早在知晓穆家惨案背后,有七皇子是镇国公人马后,她就派暗影卫日夜不息地监视着二人。
当时她就发现七皇子侍妾丽娘容貌格外熟悉,且其住处最近有些异动。
派人耐心蹲守一段时间后,穆十娘得知了丽娘的身份,以及她住处有些异动的原因。
——她与七皇子手下私通了。
只是刘达作为老皇帝赐给七皇子,又被七皇子当做左膀右臂的,自然也是颇有几分本事的。
一开始穆十娘并未查出丽娘奸夫是他。
直到之前盛齐南绑架穆四夫又被她反绑,并威逼着交代出了数条情报,其中就有一条是关于如何接近并抓到七皇子得力手下的。
那名得力手下正是刘达。
也正是通过进一步了解与接触刘达,穆十娘发现了他与丽娘之间的奸情,以及丽娘以及怀了孩子的事。
在知晓盛齐南透露了刘达消息时,镇国公大抵是不晓得穆十娘监视丽娘已久的。
否则他也不会想到用刘达与丽娘作人证,来正正好好撞在了穆十娘的枪口上。
不过如果他反应过来,复盘整个事件后,知晓这一切失败的源头,竟是自己孙子盛齐南,会不会再次起到吐血呢?
穆十娘表示十分期待。
关系熟稔亲近后,王炽青冷淡沉静行事下,也露出了几分俏皮的本性。
听过了穆十娘的感谢,他故作幽怨地埋怨了一句:“长风以为,以我与穆姑娘之间的关系,只是帮这么一个小忙,是不必如此客气的。”
长风,是王炽青的字。
见穆十娘无可奈何地失笑,他才复又温和地道,“穆姑娘不必如此多礼。对于王某人来说,这本就是举手之劳而已。”
“若真论起来要感激,也是王某人感激穆姑娘才是。”
“虽然知道那一座山上有温泉,王某人可没有料到数量如此多,价值如此庞大惊人。”
“王某人相信,以穆姑娘的能力与手腕,是完全能够一个人将这批温泉都开发出来的。”
“现在穆姑娘却坚持要送王某人这份大礼。”
“王某人才当是要谢过穆姑娘提携。”
穆十娘只是微微一笑:“王将军客气了。”
正如王炽青所说,一开始穆家在最艰难时,她拉王炽青作为合作伙伴,是为了借他的权势与手腕,来震慑宵小及疏通关节。
但在穆十娘逐渐积攒了人脉后,她其实完全可以一人独揽这一百万两银子。
但她不需要。
一是这一百万两银子,对于寻常人来说,可能是一笔庞然大物;但对已在筹谋着走私财路的她,却实在不能算得太重要。
她更重视的是合作伙伴。
或者说是,朋友。
而穆十娘坚信,最能令一段关系稳固的,永远都是坚实的利益捆绑。
王炽青无论是人品或是能力,都是一个非常值得相交的朋友。在远去夏朝和亲后,她需要这样的朋友,时不时地照拂穆家。
穆十娘愿意将与他分享这份利益。
迄今来看,王炽青并没有令他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