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栩走出电梯，在七楼小护士微笑讨好的神色下，走进了方以凡的办公室。
两名小护士目送他离开，突然松了口气，紧接着开始你一言我一句的。
“大新闻咯，段医生居然亲自来找方医生。”
“他们不是向来不合吗？听说是因为段医生爬在方医生前头升职，方医生很不满。”
“换谁不嫉妒呀？年纪轻轻就这职位，也是医学界的传奇，不过我觉得方医生不喜欢段医生，另有原因。”
“啊？快说！”
“上次和段医生一起吃饭被记者拍到的那个女模特，是方医生以前的女友。”
“啊？居然有这事！不过他怎么连前女友的醋也吃？”
“男人嘛，都是贱骨头。”
“其实不怪人家，要是我，我也会选段医生……”
沈翩翩刚结束一局消消乐，福至心灵地一抬头，就看到段栩推门而入。
他身后跟着个男人。
同样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
男人个子不高，身材瘦削，露在口罩外的眼睛深邃，笑起来眼尾带着细纹，显得目光柔和无比。
沈翩翩定了定神，发现他也在打量自己，视线掠过段栩，冲他微微一笑。
段栩介绍道：“方医生是院里最厉害的脊椎科医生，他会跟我一起会诊。”
方以凡看着沈翩翩，目光带着些许琢磨。
少女身姿纤弱，精致的小脸上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像是嵌了琉璃，湿润带笑。
让人眼前一亮的是她身上有一股独特的气质，柔而不弱，像是远山山顶上的一丛白雪，或是隔溪的一丛兰花，清雅淡泊的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用现在年轻人的话说，就是“仙女本仙”。
能让段栩放下身段来找他帮忙，这个女孩在他心里的地位不一般吧。
方以凡朝沈翩翩露出微笑：“沈小姐，我先安排你做一个磁共振？”
沈翩翩以为段栩是医术不精，才给她重新安排医生，立马点头，“好，麻烦方医生了。”
她特么巴不得离段栩远一点。
方以凡和沈年年去办手续，办公室的气氛陷入凝滞。
段栩翻着病历，声音似笑非笑，“我们真是有缘。”
沈翩翩翻了个白眼，“段医生，请注意用词。”
段栩抬起头，嘴角噙着一丝笑，“还是不打算将玉佩卖给我？”
“莫警官说了，没证据证明玉佩来路不明，你不能逼我卖。”
“我从不强迫别人。”
信你个鬼！沈翩翩腹诽道。
“你知道玉佩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什么？”
男人毫不掩饰的探究意味眼神在沈翩翩脸上流连一圈。
“玉佩是订婚信物，是我未婚妻的。”
沈翩翩被他毫不掩饰的目光盯得又窘又害怕，整张脸像被烧了似的。
她连连摆手：“你别误会，我绝对绝对不是你要找的未婚妻。”
段栩轻笑一声，没说话。
不一会，方以凡走进办公室。
“安排好了，沈小姐可以随我过去。”
沈翩翩推动轮椅，跟在方以凡身后，恨不得早点摆脱身后的男人。
方以凡回过身，绕到她身后帮她推轮椅。
“方医生，谢谢你。”
“不用客气。”
“方医生，我耽误治疗太久，还有希望站起来吗？”
“不用太担心，有段医生这位天才全能外科医生在，肯定有希望。”
“方医生不是我的主治医生吗？”沈翩翩回过头问。
“那么想让方医生当你的主治医生？”
旁边传来凉凉的男声。
沈翩翩没想到段栩也跟过来了。
她心里其实正有这个想法，被他点破也不否认，干笑道，“我没有怀疑段医生的医术，但医生和患者也看缘分，我觉得方医生挺对眼缘的。”
段栩双手抱在胸前，没好气的问：“眼缘？你看病还是相亲？”
沈翩翩：“……”
看到脸色臭臭的段栩和面带笑容的方以凡共同出现时，检查室的医生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诡异气息。
很快，他们就知道诡异的原因。
大概是，以前和段医生同行时，脸臭的多是方医生。
检查室医生对着话筒，“病人要平躺在检查台上。”
检查室只有段栩跟进来，沈翩翩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又飞快低下眸，细白的手指紧紧攥着衣摆。
特么就是难开这个口。
“要我抱你吗？”男人垂眸问。
沈翩翩慢半拍地“哦”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拦腰抱起来放到检查台上。
沈翩翩心口一顿，全身僵的跟木乃伊一样。
段栩见她脸蛋隐约泛红，还紧闭上眼睛，觉得好笑，语气不由得放轻：“别紧张，一下就好！”
二十分钟后，方以凡手里拿着检查报告，说：“磁共振显示脊髓损伤胸4到腰1，椎间盘有压迫神经脊髓的情况。她能坐起来已经是奇迹。比较幸运的是，她坐久了有痛感，应该有一部分正常的神经功能存在。”
段栩接过报告，眉心微蹙，“看来上次手术没做好啊。”
方以凡：“应该是太早出院没有休养好，或者没复健的原因。”
段栩紧拽着报告走出检查室，沈年年立马迎上去。
“段栩哥哥，翩翩的腿怎么样？还能治吗？”
“我建议尽快给她办理住院，她可能要进行二次手术。”
沈年年想到只要沈翩翩住院，她就可以经常来医院找段栩，立马答应了。
沈翩翩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反应却很大。
“为什么还要手术？”
“你脊髓神经受损。幸好不是完全性的损伤，我们需要通过手术修复损伤的脊柱，解除对脊髓神经的压迫。这样说，你明白了吗？”
沈翩翩抿了抿唇，“那手术成功率高吗？”
段栩是平日医生模棱两可的口吻，“任何手术都会有风险。”
医生永远都无法跟病人保证成功率。
沈翩翩迟疑问：“那如果手术失败呢？”
段栩没说话。
“会永远站不起来，是吗？”
段栩顿了下，目光坚定，“我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
自从发现在医院跟段栩多了接触机会，沈年年热情空前高涨，越发觉得得让沈翩翩留在医院。
“翩翩，你还考虑什么，赶紧动手术啊！”
“你是不是担心钱的事情？”
“我已经跟我妈说了，你放心，她没有反对。”
沈翩翩垂下脑袋，不一会，忽然轻笑出声。
沈年年为了接近段栩，还真是不惜血本。
这个世界上，没人会关心她的死活，了解她内心的恐惧。
上一次手术，她晕倒了没有知觉，更不用做任何心理准备，可这次不一样，她对手术台有种莫名的恐惧感。
“我知道了，你让我考虑一晚上吧。你放心，我会乖乖呆在医院，让你能随时来找你的段医生。”
沈年年松了口气，“算你识相。那我走了，我要去找段栩哥哥吃饭。”
病房的门合上，瞬间恢复安静。
沈翩翩摸了摸自己的腿，小脸不由得沉了几分。
第二天，医院给沈翩翩安排了更详细的检查。
出了急诊楼，正好看到外面碧空万里。
粗糙枝桠上的黄叶，在蓝天下，迎着风轻轻颤抖。
“刘婶，推我去晒晒太阳吧。”
沈翩翩看向身后的中年妇人。
中年妇人是沈家最近请来照顾她的，人刚从乡下来，大概是第一次身处大城市，总是手足无措的样子，很多东西都要沈翩翩指导她。
“好的，小姐。”
刘婶推着轮椅往花园走去，迎面的风带着初秋的冷意。
“小姐，你穿的太单薄了，要不回去吧？”
“不用，你回去帮我拿件外套就好。”
“好，那这水你拿着喝。”刘婶将一个水壶塞到沈翩翩怀里。
沈翩翩抱着暖手，眉眼一弯，“谢谢。”
刘婶走后，沈翩翩独自坐在树荫下看书。
可是半个钟过去，刘婶回来，偏偏她还想上厕所。
她只好自己推着轮椅回住院部。
经过长廊，忽然听到一阵怒骂声。
“你个庸医，我没病你却说我有病？”
“我要告你！”
“你没有医德，为了挣钱泯灭良知。现在还想毒害我！”
沈翩翩好奇地看过去。
发现骂人的是个坐轮椅的男人。
男人脑袋裹得像个大发面馒头，上半身还被白绷带捆着，身后跟着穿粉色衣服的护士和穿白大褂的医生。
“闭嘴！”
白大褂一出口，沈翩翩便认出来是段栩。
居然对病人那么粗鲁！
可令沈翩翩瞪圆眼睛的是后面一句。
“给他注射镇定剂，关在七楼，别让他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