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屋里的灯光忽然暗了很多,连带着男人英俊的面孔,都打上了阴影。
沈翩翩移开视线,低下眸,“今天是我母亲的生忌。”
她的嗓音染上淡淡的伤感。
段栩怔住。
也是,只有重要的人重要的日子,才能让她独自一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他莫名有些自责。
之前调查过她的家世,怎么没注意到这一点?
她于他除了有利用价值,他对她其实是充满怜惜的。
也许是因为十年前那次偶然的羁绊,她的出现,给他的感觉就像一个特别熟悉的人。
逐风的孤舟,遇上苍穹的流萤。
他愿意用全部的力量,给她庇护。
如果今天她让他陪她来扫墓,他一定不会拒绝。
段栩轻轻揉了揉沈翩翩的发顶,以示安慰。
沈翩翩却不敢抬眸看他的眼睛。
她向来不爱撒谎,如果有人看着她的眼睛,一定能发现她在心虚。
段栩拧上药酒的盖子,将她的裤管放下来,手撑在膝盖上,对她说:“以后出远门,要跟我打声招呼”。
俨然一副长辈的口吻。
沈翩翩垂眼凝视他,开口问:“段医生,你怎么也会来这里?”
“今天是我外婆的忌日。”
本来张乔今天也要来拜祭,但每次两人碰面都会不由自主想起一些不开心的事。
当年张乔为了拿捏住他,经常用老人家当借口,在他心里留下不少阴影。
对老人家临终前摔了一跤的事,段栩至今都觉得是张乔的错。
她若是孝顺,也不至于那么久才发现老人家腰椎有伤。
久病成疾,段栩始终觉得,老人家的病是拖出来的,要不然不至于60多岁便去世。
因为带着对张乔的不满,又不好在老人坟前表现出来,所以每年到了这一天,段栩便宁愿独自提前出发,避免与张乔碰面。
沈翩翩之前探望段老爷子,从厉青口中多少听说一些段家的事。
据说段老爷子特别迷信,因为算命师傅说段栩的生辰八字对段家不利,便将他送到乡下养。
段栩便是由乡下的外婆养大的。
发现女孩瓷白的脸上有几处刮伤,段栩说:“脸也擦一下。”
他撑着膝盖站起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捏住她的下巴,微微倾身,将碘酒涂在女孩脸上的伤口上。
火辣辣的痛感比之刚才明显,沈翩翩不禁蹙起眉头。
忽然伤口一凉,像有一股轻风扫过她的皮肤,凉丝丝的很舒服。
她一抬眸就见段栩正捧着她的脸,他的侧脸轮廓如雕刻般深邃,鼻梁挺直,一双黑瞳很深很深,就像漫无边际的夜空一样。
而此刻,他正对着她脸上的伤口轻轻吹着。
就好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般,带着小心翼翼的专注。
沈翩翩浑身僵直,心口被狠狠地震了下,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萦绕上心头。
他居然在给她吹伤口?
“怎么样?是不是很疼?”段栩吹了几下,问道,黑眸直直地睨向她。
“没事,只是小伤而已。”
二人之间的距离慢慢拉开。
“以后不要叫我段医生了。”
“那我叫你什么?”沈翩翩咬着下唇问。
“段栩。”
“不好吧,您大我那么多岁,我直呼你名字好像不太合适?”
“今天晚上你向小和尚呼救,不是喊了我名字吗?”
“我是一时心急。”
沈翩翩解释道。
“翩翩……”下巴被轻轻抬起,男人的呼吸拂过她颤抖的眼睫。
沈翩翩心跳的快要冲出胸腔。
只是下一秒。
“沈翩翩!”
仿佛往烧红的铁块上浇了一勺冷水。
滋的一声。
沈翩翩回过神,脸红的像要冒烟。
天啊,她刚才在胡思乱想什么?
她用力抿住唇,突然觉得无地自容。
“段栩,我要睡觉了,你先出去吧。”
段栩:“……”
怎么突然对他下逐客令了?
一双手落在沈翩翩额头上,她依然僵硬,脸色涨得通红。
“发烧了吗?脸那么烫?”
沈翩翩抬眸,对上他认真的目光,更加羞愧难当。
“你才发烧。”
“没发烧干嘛直呼我名字?我大你十岁,是不是应该叫声哥哥?”
沈翩翩想起刚才幻想中的一幕,心里百爪挠心。
“段叔叔,请出去,我要睡觉了。”
沈翩翩别过头,声音冷淡。
段栩无奈地站起身,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像对待一个小朋友。
“明天,我再带你去拜祭你母亲。”
听到这句话,沈翩翩瞬间石化。
别呀,她母亲根本没葬在这个墓园,那她的谎话不是要被拆穿了。
看到沈翩翩欲言又止的样子,段栩以为她是累了,“早点休息。”
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沈翩翩却睡意全无了,明天她要怎么办?
第二天,段栩带沈翩翩去吃了斋饭。
饭桌上,沈翩翩一脸无精打采,只吃了半个鸡蛋,就说自己饱了。
段栩以为是饭菜不对她胃口,问:“要不要喝碗稀粥?”
沈翩翩摇摇头,撑着下巴,眼睛下两个大黑眼圈很明显。
“昨晚没睡好?”段栩关心地问。
“还好。”沈翩翩手搭在小腹,揉了揉。
细小的动作,没有逃过段栩的眼睛。
走出寺庙食堂,沈翩翩跟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问:“我们现在是去墓园吗?”
段栩双手抄入衣兜,回头看她,“你还能坚持吗?”
沈翩翩望着他阔步迈下台阶的背影,嘴角微微翘起。
二人驱车回江城市区,段栩特地绕路走市内的路,半个钟后,车停在一间药店门口。
“段医生,你要买药吗?”
“嗯,你在车里等我一下。”
段栩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
沈翩翩坐在副驾驶座,低头玩手机。
过了十分钟,段栩回来了。
掌心一暖,她握住一杯热水。
“这是什么?”
“姜茶。”
沈翩翩不明白为什么暖洋洋的天气要喝姜茶?
但滚烫的温度依旧从指尖一路熨烫到心上。
“还有这个。”
段栩扔给她一个黑色塑料袋。
沈翩翩脸上露出一丝讶异:“这是什么?”
“自己看。”
沈翩翩低头打开黑热塑料袋,看清里面是姨妈巾和止痛药后,脸瞬间僵硬起来。
她明明想表演胃疼,段医生却以为她是痛经?
思及此处,她脸上腾的热了起来。
一个大男人买这种东西,很尴尬吧。
沈翩翩抓紧手中的黑色塑料袋,心里五味杂陈。
段栩是个好人。
她不禁为自己屡次骗他感到愧疚。
虽然他在利用她,但他同时给了她前所未有的温暖。
沈翩翩低下头,眼眶顿时觉得热热的。
“怎么啦?是我买错了吗?”
“不是!”沈翩翩抬起眸,吸了吸鼻子,“我只是太感动了。”
“傻瓜!”笑意在男人眼里化开。
片刻他又说,“既然来那个,捐造血干细胞的事估计要推迟了,你先养好身子。”
沈翩翩:……
这可怎么办,她办好住院的了。
“没关系的,今天已经第二天,我明天就结束了。”
段栩皱起眉头,“经前经后都是抵抗力最弱的时候,医院也不会同意你这时候捐血的。”
沈翩翩暗暗撇嘴。
段医生,你不要懂太多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