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山野，起了些雾霭。
平岭村几乎像一个隐士，在大山之中安静地存在了一代又一代。
云乙和苏瑾早就醒了，两人都没有兴致看什么风景，早一些离开这里，才是他们此刻最想做的事情。
“所以，早饭依然是巧克力和压缩饼干？”过了一晚，苏瑾的情绪已恢复了正常。
“还有些矿泉水，要不？”
这次，苏瑾难得没有抱怨几句，默默地接过巧克力。
云乙两人起来的时候，平岭村还在沉睡之中。没有惊到任何一个村民，云乙开着周学林留下的那辆出租车，毫无留恋地离开。
回程的路只有一条不知修建于何时的悬崖山道。也许是因为心事重重，苏瑾对沿路的一切没多看一眼。云乙好几次想开个话题，都被她极其敷衍地回应。
车载音响中，依然放的是那张《爱情诺曼底》专辑，里面正好是同名主打歌，传来一句歌词：“爱如那常消的海潮退去时飘渺”。
苏瑾跟着旋律，轻声哼着。
也许是自己想得太多，苏瑾这般跟自己说着。昨晚云乙消失的时候，她确乎经历了情感上的大起大落，那一刻全身被掏空的感觉是真实的，了无生趣的感觉也是真实的。可在云乙重新出现后，当她将这样的情绪传达过去，云乙所表现出来的局外人态度，让她有说不出的难受。
这种难受，就好像自己用尽了全身力气去爱一个人，到头来那不过是一个泡影，而自己爱的那个人却在泡影之外，冷酷地看着自己所遭受的一切。
患得患失，这样的感受从来没在苏瑾身上出现过，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何自己变得如此敏感，难道必须要让云乙以同等的付出，才能让这样一段感情中两人的关系达到一种平衡？
这样的平衡很重要吗？苏瑾很害怕自己付出那么多，到头来仅仅是一厢情愿。当她小心翼翼尝试去接受一个人的时候，也是在尝试去爱这个世界。如果爱情道路上的一切阻碍，都像是那些可以击倒的对手多好，这样的话，就不用不停地想着一个问题，希望得到答案，却又害怕被告知真相。
“你没事吧？”握着方向盘的云乙，从中央后视镜中，看到苏瑾一路闷闷不乐，完全不在状态。
“没事。”苏瑾其实很想跟云乙说说话，说什么都好，昨晚的那一次情绪崩溃，让她心中的想法第一次赤裸裸地展现在云乙面前，但她自己并没有准备好，最终造成的结果就是，不知道以怎样的方式开口说话。
人和人之间的沟通果然是存在问题的，苏瑾越发期盼着那种直接的意识交流。
云乙将车速稍微降了一些，手上递过来一块七彩石：“别多想，今后的路还长着呢。这个月的七彩石，忘了给你了，趁现在有空用一下吧。”
七彩石是云乙诱惑小火时才想起来的，昨晚红三春以火之形态和小火一起进入云乙的意识世界，他就想着这个月还没有将石头交给苏瑾。七彩石不能放在苏瑾手里，那流动的七彩气晕，旁人一看就知道是不凡之物，这方面小心一点总没有错的。
苏瑾默默接过七彩石：“上次那颗石头还在我那，你要拿回去吗？”
云乙没法开车了，在过了悬崖，驶进一片山林时，找到一小片空地停了下来。
看到云乙下车，苏瑾很乖巧地也跟了下来。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云乙第一句话就想了解苏瑾心里在想什么，他不想去无端地猜测。
“我不知道。”苏瑾的声音很小，似乎还带着点委屈。
“你从今天一早起来，就不对劲。”云乙决定直来直去地问个明白。
“我……”苏瑾没来由地一阵烦躁，云乙的语气中开始有些指责。
感情的事情，如果是能说明白的，那就再好不过了，可苏瑾要说什么，说一些云乙想要听的话，还是自己心中那些莫名的情绪？
情绪之所以莫名，是因为苏瑾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有那么一瞬，她曾想过远远地离开，只要生命中没有这样一个人，就不会经受莫名的煎熬了吧。
逃避，会成为一种习惯的。
临近中午，山林的温度在慢慢上升，树与树之间并没有多少风吹过。只不过站了一会，云乙觉得额头就有汗星不断地爬出来。
“我来说说我自己吧。”苏瑾的沉默，云乙多少能感同身受，“一个多月前，我生了一场大病。云画跟我说，在我住院期间，你每日都会来医院。你喜欢的应该是生病前那个我吧。”
苏瑾刚想打断云乙的话，被他制止了，他接着说道：“我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可能在你眼里，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在我身上确实发生了一些事情，一些我没法解释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对这个世界是既陌生，又熟悉的。
当初你邀请我去小茅山看日出，我之所以欣然答应，也许存了一点小心思，我想尽快融入这个世界。你是第一个我愿意以心相待的人，你身上散发着一股让人无法拒绝的魅力。
你是一个很闪耀的人，不管身处何方，不管周围有什么人。以前我不知道你有古武傍身，现在知道了，就更加地佩服你，是真心的佩服。一个人能做好一件事情就很难了，而你，不论做什么，总是能给出完美的答卷。我想，你长这么大，也听过很多这样的夸奖吧。
我们的世界看似欣欣向荣，却处在危机的前夕。我一直在提我的目标是星辰大海，要建造一艘星际飞船，可能在你们心里，会认为这不过是个梦想，一个永不会实现的梦想。如今，你融合了古武黑石，应该能够看到，这个世界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这段日子以来，刀郎以及他的手下，米国人，还有张老三以及海底的那些遭遇，这一切本该同你没有任何关系，是我将让你卷入了这些事情当中。但是，我并不后悔，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我还是会在洛家探险小队中，加上你的名字。可能我不太会说一些甜言蜜语，但我知道，如果我所经历的事情当中，都有你的身影，我们在彼此心中的地位只会越来越牢固。
算算时间，实验室应该快破土动工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金木水火土五大家族，也许听过，也许没听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家族联合起来做一件事的话，是能够左右世界时局的。如今，所有人都准备在实验室这件事情上发力。
正是因为看到了这一点，卫生部的付副部长私底下跟我接触过，我们会展开医学领域方面的合作，而你知道，这仅仅是飞船诸多模块中的一个。前些天，翁小凝副市长也找过我，市里面好像由她出面来接洽医学这一块的合作。
我说这么多，主要是想告诉你，我并不是不在乎你，而是一些事情需要我亲力亲为，至于缠缠绵绵，不是不想，对我来说实在是过于奢侈的一件事。”
云乙说完后，没有继续，他边喝着水，边等着苏瑾对这些话的消化，能说的话，云乙都说了，没有告知的也就是三世重生者的身份以及意识世界的那几个住户。
苏瑾整个人都是懵懵的，她以为自己算是用情至深，而现在云乙的这一番话，让她瞬间有了幼稚的想法。矫情，这是苏瑾想起来，觉得非常适合自己的一个标签。
“我明白了，好像是我……太矫情了。”尽管不太愿意承认，苏瑾还是大大方方地在云乙面前说了出来。
云乙笑笑，走到苏瑾身旁，伸出手臂，紧紧地将她抱在怀里：“不是矫情，其实就是傻乎乎的。”
“没脸见人了……你是不是一直在偷偷看我笑话？”想起一路上云乙若隐若现的笑容，苏瑾后知后觉道。
“我就是想看看，你大概能憋多久。以后呢，心里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诉我，就算是某一天，你不喜欢我了，我也不会强硬地把你留在身边，这对我们来说都会是很痛苦的事情。我跟你说过的，我很喜欢能够直接沟通的意识交流，虽然我们现在没法这样，但多多开口的话，大抵还是能知道对方的心思吧。”云乙在苏瑾耳边一字一句说道。
苏瑾这会学乖了，很认真地在那里点头，自己一个人任由情绪泛滥，猜东猜西，真的是一件傻到极点的事。
“好了，既然下车了，就先把那块七彩石用掉吧，本来月初就应该给你的，这两天一连串的事情，都给忘了。”云乙拉着苏瑾来到停车点不远处的一个地方，那里更开阔些，有风、有树荫，在五月温热的日子里，能有这样一片阴凉地，是一种享受。
“那你呢？”苏瑾打定了主意，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辅佐云乙，而为了实现这一点，努力提升实力，刻不容缓。
“我当然也要一起了。”同苏瑾一样，云乙这一个月，还未吸收七彩石中的灵气。
两人背靠着背，在一处较平坦的石块上坐下，迎着山风，感受着七彩石中不断流动那股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