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苏小姐有了宝宝这可是大喜事,我是来恭贺的。”顾明吊儿郎当地坐在了宁继远对面,却不看他,反倒直勾勾盯着我瞧。
宁继远冷哼一声。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我缓缓走下楼,宁继远见状,便过来扶我。
顾明叹道:“真是相敬如宾,夫妻和睦呢。苏小姐,您就这么心甘情愿,陪宁总过一辈子啊?”
直接把质疑抛给了我,我心底暗自惊讶,不晓得顾明动的是什么心思。
宁继远本来是轻轻地扶着我,听他这么一说,搂着我的力度大了些,凑到我耳畔轻声道:“让他走。”
我皱了皱眉,坦荡的望向顾明,疑惑问:“我陪不陪他,和顾先生有什么关系呢?”
顾明深深地望着我:“我替你感到不值啊……如果你当初选择的是我,就不会发生这些烂事。宁继远的所作所为,你真的能够容忍吗?你后悔吗?”
……
八年前,我在国外某大学读法律,在一次同学聚会上遇见了宁继远。
那一刻我才相信,一见钟情是存在的。
当时,我所处的那个圈子,有很多富二代精英,其中不乏挥霍无度、醉生梦死者。在那场聚会中,有震耳欲聋的音乐,浮华芳香的气味,乱人眼目的五光十色。
有一种纸醉金迷的热闹,而热闹底下是一片空虚。
而宁继远就安静的坐在角落里,眉眼低垂,捏着一罐啤酒,懒洋洋的靠着沙发,长腿舒展。
冷眼旁观。
光影将他勾勒成一幅年代久远的画。
短发如墨,瞳珠如黑曜石,沉寂却明亮。
我没办法挪开视线,他仿佛不经意间地抬眸,看到我,然后淡淡的一笑。
就是那一笑,让我有种莫名的亲近熟悉感,不可控制的走上前,对他说:“嗨,你好。”
一切故事源于那里。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品尝到爱情倏忽而至的滋味,直击心灵,避无可避,宛如从天而降。
从此我开始相信缘分和命运。
而顾明,和宁继远相比,就显得太人间烟火气了。
一开始,我们只是一同参加活动,他追我的理由非常随便,初到异国,和前任分手,空虚寂寞冷,而我是他认识的姑娘里最合他口味的那个。
这家伙狼子野心。
他高调的追我了很久,可是我心有所属,对他不理不睬,甚至由于他的助攻,我和宁继远的关系反而越来越近。
有一个晚上,突然下暴雨,我和宁继远在图书馆,一筹莫展。
由于我需要回宿舍做课题,内心十分焦虑。
忽然遇到顾明,他扬着手中的伞,得意地冲我们笑:“苏悦悦,我的伞可以借给你。”
他斜睨着宁继远说:“至于你……大男人淋场雨又不会死,何况我这伞小,就不能帮你啦。”
宁继远转头对我说:“你有事,那就先回去,我再想办法。”
又恶狠狠地冲顾明道:“送她回宿舍,你别打什么坏心思。”
顾明故作夸张,叫道:“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我能把她怎么样?我对她一直很好,不比你差!”
顾明向我伸出了手,自信我会跟他走。
我摇了摇头,挽住了宁继远的胳膊:“没关系的,我们等雨停。”
那个时候,宁继远还不是我的男朋友。
顾明气的跳脚,不爽至极:“苏悦悦,你不要这么固执好吗?雨如果不停,你们要等到明天?”
我点了点头,客气而疏离:“不劳你费心了,谢谢。”
顾明和我们又争执了一会儿,内容我记不得了,只知道他非常生气。
最后,他把伞扔给了我们,独自一人走进了雨中,很快就被夜色吞没。
宁继远撑开他的伞,目光复杂的望着我,问:“悦悦,你喜欢他吗?”
我摇头,真挚的向宁继远表白:“我只喜欢你。”
在我看来,顾明太轻浮,又玩世不恭,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实在不是我的良配。
宁继远轻叹了一声,把我搂紧,说:“谢谢你……”
当时的我一脸莫名。谢我什么?
现在我明白了,宁继远谢的是,我选择了他。
因为顾明其实是很喜欢我的,甚至不比宁继远少,只是当时我年少,只爱遗世独立的翩翩公子,不爱浪荡风流的江湖侠客。
……
而今顾明问我,后悔吗?
在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能感受到,宁继远搭在我肩膀上的手指有些微的颤抖,随后他紧紧地握住我瘦弱的肩膀,像是要把我塞进怀里,不给旁人看到。
我说:“很多时候,事已成定局,没有回头路可走,所以也无从后悔。”
是我先爱上的宁继远,他的好坏我都要承担。
更何况兜兜转转纠结了这么久,我对于爱情不再抱有执着的向往,提起宁继远,也只剩下淡漠,如同对待最熟悉的陌生人。
还恨吗?好像不是那么在乎了。
还爱吗?也没有多少情愫了。
我的全部感情都被消磨殆尽,疲惫不堪,只愿得到解脱。
宁继远和顾明一齐皱起了眉,似乎对我的回答很不满意,只是宁继远垂下了眼帘,沉默不语。
而顾明继续追问:“那我问你,假如你知道会有今天这个局面,当初你还会选他吗?”
我思索了一番。
宁继远偏过头,静静的盯着我,像是在等待最后的判决一般。
“会吧。”微笑着抬头,我看到顾明错愕的目光。
“你是不是被他虐成瘾了?”顾明不顾风度的喊了出声。
“因为当时我还爱他啊,最爱的就是他了。哪怕你穿越到当年,告诉我他是一把涂了蜂蜜的刀,让我不要凑上去自虐,但我是不会听从你的。因为蜂蜜太甜了。”
即使被割的血流不止,当年的我也不会放手。
因为我从小到大就缺爱,只有宁继远能补全我内心的空洞。
只有他。
这就是我的爱,如飞蛾扑火,饮鸩止渴。
顾明愣愣的看着我,一时缄默无言。
过了良久,他眼圈微红,声音有些嘶哑:“既然如此,我只能祝你幸福。”
他又挂着敷衍的笑容,对宁继远说:“先说句抱歉,你们的婚礼,我不能出席了。我不想看到我喜欢的女人嫁给别人,就这样,再见了。”
他走的背影,依旧挺拔,如那夜在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