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炮哥流血流汗,再不处理也许就要伤重不治,几个人商讨一下后觉得炮命要紧,治疗优先。

    上好药后,他们粗手粗脚地把他抬到席子上,随后坐下来点起篝火,围成一圈开始分析现在的局势,连火锅都不吃了。

    说是商讨,其实就是几个人大眼瞪小眼,小眼干瞪眼。

    花哥不爱说话也不想说话,作为旁听又有点无聊,于是从袖子里掏出一块手帕和一团丝线,开始专心致志地刺绣。

    袁峰暗自腹诽,认为这家伙真的是一朵气质花本花,就是一张嘴一口鸟语有点违和。

    再看哈哈策,对着篝火一脸兴奋,仿佛马上就要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袁峰觉得自己两个头三个大。

    他的衣服上粘了些血迹,又没别的衣服可换,只能干坐着。杨旭日见状,便朝他打了声招呼。

    “嫂子,若无事,不如闲聊几句解闷?”他笑道。

    “不要叫我嫂子。”袁峰不爽地说,“我是个有尊严的秃子。”

    杨旭日哈哈大笑。袁峰看着他那笑个没完的样子,怎么看怎么神烦。

    旁边突然传来咔嚓一声,唐糠裳掰断了一根柳条,将根部塞进嘴里后,就坐直了身体盯着杨旭日看。

    “你方才是怎么认出来,那明教是傅临渊的?”他问。

    “银玉狸奴,那只猫。”杨旭日懒懒道,“杀手榜五,夺命魍魉。江湖上有活人不知吗?”

    夺命?魍魉?称号前缀和后缀?傅临渊的绰号?

    袁峰下意识地举起了手。唐糠裳和燕无声都看着他,尴尬之下,他缓缓又把手放了下去。

    杨旭日泪流满面:“嫂子对不住!我——”

    “闭嘴!”袁峰怒喝,“继续说!”

    杨旭日一边痛哭流涕地忏悔一边把柳枝从唐糠裳嘴里拽下来,手脚并用地将面前扒拉出一块空地,在地上龙飞凤舞地写草书。

    他蝌蚪文一样的天书袁峰表示看不懂,于是问他能不能用比划的来说?

    “大师知道隐元会吗?”杨旭日问。

    “自然知道。”一群把自己隐藏得亲爷爷都认不出来的家伙。

    “江湖上有个杀手榜,榜上有名的皆是当世高手。”杨旭日沉思道,“傅临渊也在榜上,排名第五。大师知道这榜有何意义吗?”

    “这太好理解了。不就是谁功夫高谁第一嘛!”

    “非也,”杨旭日转头看他,“排行名列,按所杀人数,而非武艺强弱。”

    杀人越多,名次越高。

    傅临渊排行第五,那就是说……

    他杀的人多到排得上江湖前十。

    袁峰打了个寒颤。

    “这个什么榜的,都哪十个人?快告诉我,我之后好绕着走!”

    杨旭日忽然陷入了苦思冥想。他思考过度,表情失控,看起来十分狰狞。

    “……糟糕,忘了。”半晌后,他泄气道,“反正丐帮第一,万花最低。”

    燕无声瞪眼。

    “真是一代那啥一代神……”袁峰咕哝了一句,“那就把你记得的告诉我好了。”

    “这嘛……”军爷又开始哈哈大笑,“嫂子你求我啊——”

    花哥一巴掌甩得他找不着北。

    “我说,我说。”杨旭日捂着脸道,“虽然我不记得全部,但是我知道一个顺口溜——”

    “宗海司旧傅,盛唐水无音。”唐糠裳不耐烦道。

    他终于听不下去了。

    “这是什么?”

    “杀榜前十,姓氏排名。”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袁峰大惊。

    “人尽皆知啊。”唐糠裳吐气。

    燕无声绣着花点头表示认同。

    “糖糖,等会,我想起来件事,”袁峰突然道,“你还记得吗?之前那个明教,好像叫北寒的,被你踩在墙上的时候说了一句话——”

    不等他问完,唐糠裳就流利地把那句话说了出来。

    “这是波斯话。”他道,“路漫漫其修远兮。”

    “什么意思?”袁峰没反应过来。

    “这个词有‘远方’之意。”唐糠裳说,“也许只是他随口一说。”

    “等等,你一个唐门——怎么会懂波斯话?”

    “我前前情缘也是明教,曾教过我几句。”唐糠裳勒紧伤口,披上衣服,“想不到此时竟有用武之地。”

    “……你到底有多少个前情缘?”

    “不多。七个。”

    七个?!这真是名副其实的炮哥!

    袁峰刚想抨击他,忽然意识到眼前就有一个。他怕燕无声多心,急忙去看他,谁知道燕无声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I don"t care.” 他冷冷道。

    “别想太多,我等关系单纯。”唐糠裳冷哼,“不是人人都要春……”

    “我想起来了!”

    忽然一声惊呼响起,吓了众人一跳。只见杨旭日神情激动,眼睛圆睁,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旷世奇闻。

    “不……不对……”但他神色一顿,立即又冷静下来,“记错了……”

    想好了再说话啊……一惊一乍地吓唬谁呢!袁峰不满地想。

    “等等,我想起来一个。”

    “太好了。请讲。”

    “太岁当头坐,无喜恐有祸。”杨旭日出神道,“我哥讲过其中一人,名旧值太岁。”

    “哪个门派的?”袁峰随口问。

    杨旭日目光炯炯地看着他,突然潇洒地一甩刘海:“天策。”

    又不是你,你自豪个屁……袁峰强忍着不嘲讽他,愣是把话咽了下去。

    杨旭日看到他的表情,又忍不住哈哈大笑。

    “嫂子,江湖险恶,人心不古,你还是跟我——”

    “住口。”

    “我哥他——”

    “闭嘴。”

    “嫂子——”

    “Shut up!”燕无声一针扎到军爷手背上,四周立刻响起了狼嚎声。

    袁峰很果决地站起来离开了原地。

    他来到炮哥旁边,却看到他睁着眼睛看夜空,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糖糖,你怎么了?”

    “我在想,究竟是何人要杀我。”炮哥叹气,“我自问也算是良善之辈,为何如此命途多舛。”

    袁峰皱眉看他,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

    “你这般烦恼,身为好友,我不能坐视不理。”他沉痛道,“不如人头借给我们用用钱吧!”

    “瓜娃子我搞里先人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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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夜漫漫,无事可做,更无心睡眠。袁峰除了看星星,什么都不想干。

    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怎么样才能回家呢?他沉思着。

    这江湖野心勃勃,各路豪杰来势汹汹。如果不尽早脱身,恐怕就要被牵扯进一堆剪不断理还乱的事故里去了。

    他瞥了炮哥一眼,那家伙正在休息,睡梦中还皱着两道眉。

    先前燕无声给唐糠裳检查了一番,觉得他心思太重,药石罔顾,因此决定让他自生自灭,早日登天。

    “医者!救死扶伤也!”杨旭日义愤填膺,“怎能半途而废!”

    袁峰表示,军爷你可真是个红衣天使,善心爆棚。

    “哈哈策,你大名就叫杨旭日是吗?”他问。

    “在下名烛,字旭日。”军爷笑道,“大师称我小旭即可。”

    “旭日……”袁峰重复着,“你哥叫杨九天?”

    “正是。”

    “那我知道你为什么叫旭日了。”袁峰一拍大腿,“旭日,拆开来就是九日加一日,那就是十日!所以你的大名应该叫杨十天!”

    杨旭日目瞪口呆,一脸茫然。

    燕无声突然爆发出一阵毫无气质的大笑,头发都快要笑掉了。

    “嫂子——”

    “叫大师。”

    “大师,你当真不记得我哥了?”杨旭日问,“昔时你和他……也算是伉俪情深……”

    “你能不能不要十句话不离你哥?我不认识他啊!”

    “好歹也是一个铺上睡的!难道那些春……”

    “春你个铲铲!我没和你哥睡过!”袁峰暴怒之下,终于决定直面这个难以启齿的话题,“老子还是个处男!处男!”

    他大约是太激动了,喊声震天动地。唐糠裳被他活活吵醒,脸色如杀人狂一般难看。

    “处男就处男……你喊个屁啊?”他怒道,“你想昭告天下,好价高者得是吗?”

    杨旭日使劲憋笑,憋得快背过气去,燕无声正在拼命给他顺气。

    袁峰的耳朵根有点发红。

    “我……我内急,出个恭。”他故作镇静道,“茅房在哪?”

    燕无声指了指外面。

    袁峰立即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丢死人了,真他喵的尴尬。

    还好厕所的方向很明确,他很快就走进了那个黑黢黢的所在。

    此时已经是大半夜了,古代的厕所又没个灯照着,他只能黑灯瞎火的找地方脱裤子,一边脱一边感叹大师这衣服真繁琐……

    其实袁峰知道,按照一般规则,独处时八成会触发什么野怪,但眼下解决内急还是必要的,活人不能让尿憋死。

    但果然,想什么就来什么。就在他准备完毕打算疏通管道的时候,忽然感觉到后面好像有人在看他。

    好奇心害死猫。袁峰很慌,不看更慌,于是他心一横扭过了头。

    目光所及之处,只见两条毒蛇正盘绕在一起死死地盯着他,似乎欲咬断他的喉咙。

    袁峰本来以为看到的是人,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居然是两条窜起来有一人高的蛇。

    心惊之下,那一泡尿全撒到了两条蛇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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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旦生了病……所以今日也是双更来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