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敛直又叫顾十九,因为在家里排行十九,所以相识的人都称他一声十九爷。
和他一起的还有另外三人,方才不想和沈轻知同行的、看上去就不好相处的叫陈靖和,书生打扮、文绉绉的是林青原,还有个说话和气、逢人就笑的是李活之。沈轻知一眼就看出这几个人里,只有陈靖和是习过武的,底子不错,剩下的几个内力全无,是实实在在的王孙公子。
几个人骑马上路,陈靖和从顾十九答应沈轻知和他们同行后,就没正眼瞧过他,自己骑着马一骑绝尘,只准沈轻知观瞻他的背影。沈轻知气得不行,觉得陈靖和有眼无珠,竟然如此怠慢堂堂的武学奇才、明日的武林第一人!
沈轻知气得想吹胡子瞪眼睛,奈何没有胡子,只好气得吹头发瞪眼睛。额前的头发被他吹得忽上忽下,开始还认真地气着,不一会儿就觉得这等耍法格外有趣,一路上吹来吹去,吹个不停。
林青原低声道,“十九爷,此人莫非有病?”
顾敛直看了一眼沈轻知,并不说话。林青原又递了个眼神给李活之。李活之笑笑,“这个嘛,我也拿不准啊!”
沈轻知自顾自玩得起劲,完全没注意到三人的谈话。几个人慢悠悠地前行,先走的陈靖和左等又等,都不见几个人的影子,只好自己又快马加鞭地回来了。一回来就看见沈轻知噘着嘴、瞪着眼在吹头发,表情宛若一个弱智,他道,“你有毛病啊?”
陈靖和这一句可谓是道出了众人心声,沈轻知从自娱自乐中清醒过来,像当日在房顶上一样,差点被这一声吓得掉下马背,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却见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看着自己。
“你懂什么?”沈轻知内心不屑,我拳拳赤子之心,你却说我有毛病。
陈靖和一生眼高于顶,轻易不肯低头,更不愿意被人看低,更何况这人还是个梁上君子!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
陈靖和抽出佩剑,“你找死!”
李活之忙道:“息怒息怒,靖和你这是做什么?”说着就去看顾敛直的意思,顾敛直没说话,看样子他正等着看这场好戏。
沈轻知最爱的就是打架,论打架,你是比不过我的!
陈靖和从马背上凌空跃起,拔出佩剑,便朝着沈轻知刺去。这一剑来势汹汹,若是被刺中,就算不死恐怕也得躺上两个月。沈轻知看了一眼他的剑法,内心暗喜,你这黄发小儿,这等武艺就敢来招惹我!
陈靖和的剑意凛然,声势浩大,空气中似乎传来破空之音。沈轻知好整以暇,也不拔剑,千钧一发之际,他双指并拢,微微一弹,陈靖和手中的剑便脱了手,“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以不变应万变,以两指之力便生生挡下了陈靖和一击。
“你是空古派刘应是的关门弟子?”沈轻知道:“不错不错,这两年空古派的弟子资质不错啊!”
当今武学盛行,武林门派众多,若真要细数起来,恐怕没个几天是说不完的。更有些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十天半月便是一次门户更迭,谁能说得清。众多门派里,名扬天下、传承千百年的只有那么四派,一是辞招山上虚无缥缈的道士窝恒清派,既是虚无缥缈,便是说不清这个门派的路子,也少有人见过这个门派的弟子,二是独城寡妇堆昝氏一族,以蛊术见长,是真正的黑寡妇,三是宣继山林氏的九阁,暗桩遍布天下,天上知三分地上全知道,更有千百典藏,可谓大观。四便是陈靖和师从的沉明海空古派,以剑术独步天下。
陈靖和师承空古派掌门刘应是,资质甚高,可以算得上年轻一辈的翘楚,心高气傲也不是毫无道理。顾敛直对于陈靖和的斤两自然是清楚无比,方才陈靖和也的确动了怒,那一剑起码使出了六分功力,可沈轻知却轻而易举便接了下来。
看来此人就是沈大侠了。大约五六年前,江湖上出现了一个武功奇高、又喜与人比武的怪才,五六年间到处与人斗武,武林中凡有声望者,无一不被其挑战过,处处留号曰“沈大侠”。顾敛直第一次听闻这个称号时,就觉得这人虽武艺高强,却是小孩心性,哪里有人会称呼自己为大侠的?
“沈兄好武艺。”顾敛直朗声道,“靖和,还不快快赔礼道歉?”
陈靖和从未跌过这么大的跟头,一时间委屈不已。又想到自己技不如人,方才还如此狂妄自大,不禁又羞又愧,翻身下马,捡了剑插回腰间,别别扭扭拱了拱手道,“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说完又跨上马,一抽马屁股,一阵风似的跑了。
沈轻知十分欣慰,正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就是那人外人、天外天!他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众人惊艳的目光,没想到那陈靖和又一溜烟跑了,再一次让他观瞻后背,他道,“他怎么老是不愿意和我一起走啊?”
“他刚刚冒犯了你,现在自然没脸和你同行。”顾敛直神色淡然道。
“那他之前怎么也不愿意和我一起啊?”沈轻知实在是想不明白,他又不是形容丑陋,怎么会有人嫌弃到这般地步。
“之前…他大概是误会了。”顾敛直顿了顿,道。
“误会什么?”
“咳他他大概觉得沈兄是梁上君子,所以才这般行事。”林青原一句话停了好几次,终于说完了。
沈轻知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道,“你们怎么知道昨天夜里那个人是我?”他是真的很想知道,凭什么这群人一眼就认出了自己,莫非他们眼力之好已到隔墙视物的地步?而且那天夜里他还穿着夜行衣,这群人是怎么发现自己的?
“我还是第一次遇见眼力这么好的人!”沈轻知由衷地道。
“我也是第一次遇见背着这么一把抢眼的剑翻屋顶的人!”李活之接过话道,“你夜里翻墙,背个白布条裹的剑做什么,怕人家看不见你吗?”
沈轻知若有所思地回过头看了看自己背上的剑,现在上面还缠着白布条,果然是这把剑出卖了自己吗?!他道,“我就说我轻功如此了得,怎么就引得这么大动静,让这么多人发现了,闹了半天原来都是剑的错!”
顾敛直:“…”
李活之:“…”
林青原: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