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4月27日

    星期一,晴。

    早上给小冯替了两小时的班,心里极不乐意,早晨的觉实在太香甜啦。可兄弟之情还是要尽的,谁让老弟将人家的门牙损害掉呢。唉!

    天有点凉,我穿了羊毛衫,这还是爸爸的,他舍不得穿,我走的时候他给我了,他说他只穿了一两次,时常不穿。我看着也好看,也就拿上了。哎,君子不夺人所爱呀!父爱如山啊,还都不知道怎样去报答呢。他不是穿,而是舍不得,常年在地里躬腰曲背的,也穿不了几次新衣服。说实话,爸爸在我的日记中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爸爸好像在我们的记忆里很平淡,然而我相信爸爸在我心里是很重要的。也许一切都习惯吸以为常了吧,每次打电话与爸爸交谈,最简单也最客套,大多数只是笑两声,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昨晚跟她聊了两个小时,是典型的电话粥,本来只想听听声音就挂了的,聊着聊着就控制不住了。我的空虚应该得到减弱的时候了,她是那么虔诚。谈的内容有现实的,也有浪漫的幻想。我觉得我把自己全部的感情都投入啦,根本就没有顾忌结果。

    “你对咱们以后的生活有着怎样的规划或者蓝图?”我压低声音说。宿舍里老赵还在休息。

    “蓝图?规划?嗯——”她重复这几个关键词,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半天。“你想的有点超客观了吧。”我笑了两声。

    “那你的蓝图或规划是什么呢?”她反问道。

    我笑了好久,她也跟着笑。她说:“严肃点儿,这是一个郑重的问题。”

    “呵呵,我的蓝图……呵呵……”我忍不住只是笑;“你的心啊细腻,当然你想得比我透彻,还是你先说吧。”我又将问题推给了她。我想听听她有什么特别的想法,进而了解她对生活的具体理解。但她也是笑而不答。

    “首先,我们要尽快尽快独立,是不是?”我提醒道。

    “嗯。”

    “然后我们就准备结婚……然后……再生个娃娃……”

    “你真是幻想家啊!”她笑着打断我的话。

    “说真的,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等你完成了任务就结。”

    “任务啊!说实在的,我觉得糊里糊涂地就接受了这个任务,唉,有点上当的感觉。”我调侃,她只是笑。

    “怎么能算上当呢,这是对你的严格要求,只要你完成任务咱们就结婚。”

    “好吧,我努力。那你啥时候准备告诉你爸妈我们的事呢?”

    “等工作了吧,至少要等考完试再说。”

    “为什么?”

    “现在告诉他们,我岂不在家里无立锥之地,我们俩又没有去处。”她分析得对,但我感到她理智的有点可怕。我笑了两声。

    “你放心,只要我考上了,一切都无所谓,都就简单了。她轻松地说,好像她已经考上了。

    “我怕到时候你会飞走,到时候去找双职工啦,看不起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了。”我笑着说。

    “那你认为我会飞吗?”她大笑说。

    “不知道。”我说。突然又转变思想,自信地说:“不会!”

    “嗯,算你答对了。不过你怎么知道我不会飞呢?”

    “是你的心灵告诉我的。经历了这么多,我们彼此之间早已形成了信仰,而信仰是不可能轻易背弃的。再说了,你是一个对感情专一的女孩。”我分析着,心里却觉得很虚,我真不敢保证她不会离开我,人的情感是随着环境不断变化的,这才是真理。手机忽然响个不停,快要没电了,我让她等一会儿,把充电器接好后,继续跟她通话。

    “你妈是怎么说的?”她说。

    “随缘吧,当然她对儿子还是相当自信的,对你也充满着期待。”我笑着说。

    “那她没说让你什么时候结婚的呀?”

    “她说她只想抱孙子。不过我对我妈说自己感觉还很小。你觉得我们长大了吗?”

    “我已经二十一了,再过几天你也二十一啦,应该说我们长大了吧。”

    “可我总觉得自己还是小孩子,时常梦见过六一呢。”我说。

    我们就这样漫天地谈着,在时光隧道里驰骋。这些年过去了,我们都活在记忆的碎片里,找寻着人生的归宿。

    “你说你想我,你能记起我的样子吗?我时常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穿着那件花衣服。”我说。

    “你小时候的样子,有时候能模糊记得,现在的你当然记得了。”她说。

    “你相信命运吗?”我说。

    “相信。”

    “我也信,发生这么多以后,我相信是上帝将你送到我面前的,你在外面飘飘荡荡六年多,这些年的遭遇,我根本想不到还会遇见你,并且与你相恋,这充分说明了是我小时候的祈祷感动了上帝。你是我的,就永远逃不出我的手心。”

    “呵呵——”她笑了好久,又说,“还飘飘荡荡呢,我只不过读了一个中专,然后就在家待业,何尝飘飘荡荡过?”

    “我用的是夸张的修辞嘛。在我的心里,你我就像漂浮在人生的大海上,被风吹散后,又意外相遇,这是何等的惊喜!”

    她笑着,认真听我说。

    “既然你相信这是命运,那以后若发生什么意外,你不会怪我吧?”我心慌慌地说。

    “嗯,不怪。”她干脆地说。

    上帝啊,她是一个多么纯真的女孩,而我是一个残忍的人。于心,我是多么不忍啊!于爱,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伤害?可我没有办法说清楚,我不想失去她,我也不敢保证她不会离开我。那么,就按命运的说法活吧。

    夜渐渐深了。也许几年之后,翻开这段日记,会别有一番滋味吧。我曾与一个女孩在电话的两端,彼此的心灵贴得如此之近。但愿那时候我们能够共同翻看这些日记。

    “你喜欢过几个女孩?”她突然说。

    我翻了一下身,将手机换了耳朵,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笑着说:“那要看怎么衡量喜欢了,真正恋爱的只有你一个,你是我的初恋。”

    “真的吗?”

    “是的,从小我就喜欢你,那时就想着长大了一定要娶你。那你呢?喜欢几个人?”

    “你想听哪个阶段呀?”她说。

    “从小至今。”我想她肯定也喜欢过许多男孩,我是拿自己作比较的。

    “一个。”她说。

    “我不相信。”我感到吃惊,怎么可能呢?“就中专的那一个吗?”

    “是。”

    “你真专一。”

    “就是因为专一,所以受的伤害才深啊。”

    “那现在呢?”我说。她笑而不答。

    “我希望你把过去所有你能付出的爱都专一地来面对我,好吗?”我有点难过。

    “嗯,我会的。”

    “那你叫我一声老公,好吗?我想听了。”

    她嘿嘿地笑。

    “老婆,你就叫一声嘛。”我催促。

    “么么么——么么么——”

    “说的什么呀?你叫了没啊?”

    “叫啦!”她俏皮地说。

    “我没听见呀!”我说,“真吝啬!”

    “对不起,我叫不出来。”她笑着说,听口气为难的样子。我觉得她又可爱又可怜。

    “好了,我不逼你了,也不勉强你,反正迟早是要叫的,等你哪天想叫了再叫。”

    “嗯!”

    之前她用短信的形式叫我老公,现在我想亲口听她叫,看来这还需要一个过程。我对老公老婆这两个名词发表了一点看法,她只是笑,然后说我真是一个无所不知,无所不懂的哲学家。

    “老公这个名词在你记忆里不会是第一次使用吧。”我笑着说。她“哼哼”了几句,我觉得自己太过分了,这不是明显地戳人家伤口吗!

    “现在你是我的朋友,是吗?”她突然说。我们曾经约定过,在谈敏感的事时,她是我的朋友,我们用两个身份交往,这样就能避免很多尴尬的和不好意思说的话。这是一种微妙的关系,是我想出来的,我觉得两个人交往就该这样,只用一个身份交往,势必会有所顾忌和保留。

    “嗯,我现在是以朋友的身份来面对你的。”

    “是的,这是第二次。”她坦然的让我无法不去爱她,疼她,包容她。

    “你的心真好,尘埃未染。”我感动地说。

    她气若游丝,我知道她肯定又哭了。

    “你以后别再说难受啊、害怕失去之类的话了。”她说。

    “我是一个感情脆弱的人,一不小心就会受伤的,不过你不要误会,我的脆弱……”

    “我知道你在感情上脆弱,生活中你是一个强者。她打断了我的话。

    “还算你了解我,”我说。“不过对我的期望不要太高,我是农家子弟,出身贫困,又读书少,一下子让我改变现实,这是不可能的,我需要时间。”

    “时间有的是,”她说。“现在你20,快21岁了,22、23、24——,嗯,包括25岁,五年的时间够你成功了吧。”她笑着说。

    “那你是想二十五岁以后才结婚啊!”我笑着说。

    “什么呀?那不一定,看情况呗。”她说。想到我们同学有几个已经准备结婚,看着他们一个一个走进婚姻的殿堂,我特别羡慕。在戏场的时候,看到魏向龙结带着老婆和孩子转悠,我感觉自己还像个孩子。也许一个人结了婚,才算长大吧。

    我们又对以后的生活做了预想,对各自的事业重新做了评估,我当前首要任务就是结束漂泊的打工日子,必须尽快安定下来。我喜欢写作,曾想要做一名自由的作家,一个人四海为家,踏遍世界的角角落落,然后想到要背井离乡,又狠不下心。现在她的出现,打乱了我的想法,当然我是幸福的,她给我的生命带来了生机,也带来了秩序。现在我应该当个商人,好好创业,好好挣钱,争取给她幸福,争取爱情事业双丰收。而我的初步计划是,在2010年实现。哈哈,我也是够狂的。

    “话说完了吗?”我说。

    “没有,还有很多话要说,可话费吃不消啦。”她笑着说。我也心疼钱啊。

    “等我六月份回来再好好谈吧。”我说。

    “我等你,晚安。”

    “对了,从今晚起,你不可以再以表姐的身份出现了。”我说。在爱情中,我想做一名能够照顾她的大男人,而不是小弟弟。

    “嗯,本来就没让你叫过呀,嘿嘿。”

    挂了电话,已经凌晨十二点了。两个多小时的通话,让我更依恋她了。生活的琐碎,记忆的碎片,构成一张生活的大网,我们都在网里挣扎。平凡的生活,也需要用心去感受。

    电话又停机了,欠费十九元三毛钱。我想停两天机,给彼此呼吸的空间,想象的空间。

    八点,小冯来了,我就又睡了一会儿,然后翻身写日记,直到弟弟来了,他拿着吃到一半的面包,我让他撕了一点,我吃着他骂着,他说你饿死着呢吗?本来早上吃了早餐,是面条,但我总觉得饿。

    中午吃过饭后,我插着耳机听广播,都是网友点的歌,还有一档刑事侦探节目。我翻看她的照片,看着听着,然后用书盖住了脸就睡过去了。

    小冯老婆是一个开朗又开放的女孩,昨天下午我看到他们在塔吊上,我感到很吃惊,一个女孩敢爬那么高,我还打电话给王红说了,我还说爱一个人也要爱上他的职业,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听了之后哈哈大笑。

    睡醒后,我就泡了几件衣服,抽了两根烟,发了一会儿呆。我觉得郁闷。唉,一天忙忙乱乱的,工地实在太无聊。

    我把衣服泡好后,就准备去弟弟的宿舍,我刚从校门走出来,恰好碰见他,他正向厕所走去,他看见我便露着一排整齐的牙齿笑了。由于小冯的事,他好像心事重重的。厕所建在一条小河边,说是小河也是一条死河,水面倒也清澈,隐隐可以看到里面有鱼影晃动,只是垃圾渐渐多了起了,要不了多久就会成为一个臭水潭。河两边野草茂盛,绿色盛气凌人。他上完厕所走过来,我们一起回到宿舍。

    天空晴朗无云,日头闷热难耐。我有一种倾诉的欲望,关于自身的疑惑,还有身体的不适。他躺在床上,我坐在贾师傅的床头,一根接一根地抽烟。时间像是忘却了有两个年轻人的生命正在接受命运的考验。

    “王红让你戒烟,你怎么就是不听呢?”他笑着说。

    “我也没办法,心情不好就想抽烟。”

    “身体不好,尽量少抽点儿。”

    我倒了一杯水,端在手上,轻呷了一口,叹了口气,心情有点激动。

    “我觉得有必要到医院好好检查一下了,现在心里也没个底。”我叹口气说。

    “是啊,你的生命不是属于你一个人的,你已经背负了两个人的责任。”他说。

    “我是不是过太残忍了,要是以后有个三长两短的,把她一个人孤零零留在世上,我会自责死的。我现在对她有一种负罪感。”我望着窗外说,工人匆忙的身影,挥汗如雨。

    “不会的,会好起来的,再说,命运的事谁能说得清楚,真诚相待就好了,爱没有对错。”他略有感受地说。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经过一番交谈,心情也好多了。我想我知道该怎么做。

    我们走出了工地,夕阳染遍整座矿大校园,一棵棵柳树越发青翠,花朵更加娇艳,生命在这一刻变得如此迷人。我长长叹了一口气,气定神闲,与弟弟慢慢地向食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