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雨。
我说我要记住这一天,因为是我们爱情死亡之日。死了,什么都没有了;历时第一百零九天。
天空飘着凉凉的细雨。早晨,老妈打来几次电话,我都假装开心地回了话。老妈也要我放下她,说我们不是一路人,该做的我们做了,除了老天爷没有人能改变什么。我很伤心,我是不会放手的,死也不放,就算走不到一起,那么我就守她一辈子。经过老妈讲说,我才知道爸爸遭受的羞辱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爸爸承受住了,他没有愤怒,也没有怨言,只说这是命,他要我认命。我觉得对不起爸爸,但我无力说出这句话。妈妈说婚姻可遇不可求,还说,如果我真的想跟她在一起,她也愿意跟我,就让我们去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永远别回来…
妈妈最后说,让我不要冲动,不要感情用事,尽量照顾两家的面子,不能失了做人的底线。这还是妈妈第一次给我严肃地讲道理。
我满口应承着,望着贺兰山,远处一片迷蒙,水气一片。挂了电话,悲伤重新爬回到脸上,我能感觉到一条一条褶皱融进了我的皮肤。
表弟小张还开不稳,时常出问题,工人骂骂咧咧的。我确实用心在教,可他过于玩劣,不思进取,一味混时间的样子,我实在不想再说啥了,我想总归有一天他会看清生活真实的面目。他的话题总离不开女人,就跟黄刚一样,我觉得他们的性格倒是一个模子倒出来的,反正言语没个正经,有时候我听烦了,就说他几句,让他尊重女性,不要说那么难听的话。可转眼想想自己,还不是整天在想女人,只是从来不跟人交谈罢了,可是性质又有什么不同呢?我为自己的虚伪而感到羞耻。
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除了分手;她只是说,要不我们就算了吧,这样彼此折磨有什么意义呢?
是的,意义,每个人都在讨论意义,难道她真的就不懂还是故意装傻,这种痛苦不也是爱的意义吗?在我心里,只要她爱我,愿意为我坚守,就算一辈子不能在一起,这都是爱情的意义。我气得都不想再反驳她了。我觉得她压根就不爱我,如果爱我,怎么会不明白呢?
今天还做了一件傻事,差点没要了自己的命。十一点多的时候,眼看就要下班了,我突发奇想,我看塔吊大臂距离楼顶没多高,我就让张鹏军把我吊下去,他兴奋地答应了。本来我想,只要我抓住吊钩就没事,结果当我爬到吊钩上,由于重力的因素,把吊钩与钢丝绳之间的摩擦力加大了,我让他下钩的时候,滑轮死活不转。当时我并不知道其间道理,我吓坏了,骂他故意不下钩,他也吓坏了,说他下钩了,我让他三挡试试,结果还是不动,我实在撑不住,目测了一下高度,再说不跳还能咋办,体力已经不支,再也不可能爬上去了。我大喊一声,松开了手,我尽量控制平衡,落地的时候是半蹲着的,幸亏不高,也就五米多的样子,就算这样,我还是被跌得不轻,感觉脑袋一片空白,腰板里传来闷闷的钝痛,当时冷汗就冒了出来。我想完了,腰肯定跌坏了,我赶紧平躺在楼顶上,对张鹏军笑着说,差点就死了!他见我说话了,才似笑不笑地说:“你吓死我了!”
我躺在楼板上,阴沉沉的天空忽然落起了雨点,冰凉的感觉让我意识到自己还活着。我试着动了动身子,浑身是有直觉的,我才放心了。我让他去看看后面什么情况,怎么不落钩,他看了,哈哈笑着说,钢丝绳全乱了,眼看就要绷断了。我想完了,肯定要罚款的。
我近距离体验了一把与死亡的接触,居然感到特别兴奋。我爬起来,摇摇晃晃下了楼,走路像王八过街,实在难看。我躺在床上,鹏军给我按摩了一会,觉得舒服多了。
手机静静的,我不时看看手机,希望她能给我发短信。今天没有她任何消息,世界死了一般安静。原来自己已经孤单了,我想再也不会有她的消息了。
鹏军给黄刚打了电话,黄刚就风风火火地赶来了,他来跟鹏军爬上塔吊,就打电话骂我,说钢丝绳报废了,得换新的。我问罚款吗?他狠狠地说,不罚款!可能吗?
雨下得很大,屋顶开始漏水,惨淡的白炽灯亮着,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黄刚和鹏军盘腿坐在床头只是骂我,笑我,说我是YC市以及整个塔吊界唯一的人才,都能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了。
我吃力地站在地上,左右扭动有点不听使唤的腰,左脚肿得厉害,我说完了,这次肯定废了。他们就笑我,说我以为是杨过呢!我疼得龇牙咧嘴,嘻嘻哈哈,连骂他们的劲儿都使不出来。
他们替我打了饭。雨一直下着。
睡吧。因为漏雨,我们三个人把床并一起挤着睡,感觉有点不习惯。我随便翻了翻书,看不进去,就又听歌,他们两个说着说着就没声音了,不一会儿黄刚的呼噜声就抑扬顿挫起来。我听着雨声,心里很难过,泪水湿了枕巾。
她真的要离开吗,就这样无声无息?我的心怎么能接受呢。我信仰的爱情最后都伤我最深。如果真可以,我愿意带她离开这熟悉的地方,从此不再回来,可她愿意吗?现在连消息都不给我,显然是我高估了我们的爱情。会不会是她爸爸把她手机没收了?这不是不可能。这样想着,我又有了希望。
生存是一座高山,我们要有勇气去攀登,去征服。可没有她的生活,我宁愿意不去攀登、征服。
打算不再发信息给她,说不定手机真不是她拿着;但想了想,觉得信息还得发,就算她接受不到,我还是要发,我要让上帝知道,我有多么爱她。
只要她在这个世界上,那我就永远不会孤独,不管还有多少明天,只要她活着,我就会感到幸福。我决心与她共进退。
这是我们的信仰。生命最后一片落叶,我要与她一起去捡;生命最后的一抹夕阳,我要与她共同沐浴。
我发了很多短信,都没有回复。我累了,才伴着雨声睡去了。
等我醒来,他们两个换钢丝绳去了,我费劲爬起来,找日记本和笔,浑身疼痛难忍,我尽量活动着,害怕这样躺下去真的就瘫痪了。活动了一会,觉得不那么难受了,也觉得没有多么严重,就开始写日记。
快下班时,我穿上了一件毛衫,冒着雨,踏着泥泞,一摇一摆地去买彩票,现在我把改变命运的唯一希望放在彩票上了,只有中了奖,我跟她的爱情才有未来。
唉,这样糟糕的日子怎么会有运气呢!
好不容易熬到天黑,雨还是没有停的样子,这样阴雨连连的夜晚注定是悲伤的。她依旧没有消息,我彻底死心了,看来她真绝了心。
黄刚跟鹏军冒雨换了钢丝绳,为了不耽误明天的活,他俩也辛苦。他们一个劲儿骂我,说我没事找事,这样的天气睡觉不香吗?我只能嘿嘿笑。
电话突然响了,是短信,我欣喜若狂,抓过手机,是她发过来的。她说手机她爸一直拿着,她刚要来,明后天她准备离家找工作上班。我赶紧敲过去几个字:去哪?告诉我!她回复说,不要再打电话,也不要发信息,我的卡我爸要没收了,我答应他不再跟你联系,他才把手机给我的,知道了吗?记住我的话。我说,出来了记得联系我,等你。
我正在高兴,杨彩萍忽然发来信息:“你不要再发信息了,卡被她爸没收了。”我说知道了。
心情又好起来了,虽然她没说去哪里,但她能联系我,说明她还是牵挂着我的。
我吃力地在地下活动身子,感觉浑身都是力量。
这次联系上她,我想再也不会松开她的手了。
我的爱情就是这样,离离合合,没有定论。
上帝!给我她的爱吧,可怜一下我吧,别让她离开,我的世界不能没有她。
上帝!您别急,有一天我做牛做马任您驱使,然而现在,您必须要将她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