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兔崽子!你给我等着!”荣安叫了一声,撸起袖子,就向那男童跑去。
“你来呀,抓不住我,你是我儿子!”男童肆无忌惮地继续挑衅。
荣安去追,男童就向前面跑,一直跑到大街上,荣安一把揪住男童脑袋上的顶角,照着他后背噗噗地扇了两巴掌。
“这是干什么?光天化日的,怎么就打人呢?”热气蒸腾的馄饨摊上,卖馄饨的女人腰上系着灰不溜秋的围裙,三两步叉过来,一把将男童抢在怀里死死地搂着。
“你儿子往我姐姐脚底下扔炮仗!”荣安气恼地说,卖馄饨的女人说:“肯定是你们先惹他了,不然,他怎么不扔别人呢?”又一巴掌拍在儿子背上,“白长这么大的个儿,他打你,你就不知道还手?白米白面的都吃进狗肚子里了。”
男童搂着半尺长的一串鞭炮,叫道:“我怕他抢我鞭炮!不然,我也揍他了。”
蘅姑走来说:“你别赖,我们四个人吃饱了撑着了,跟你儿子过不去?”
“谁知道你们是撑着了,还是浪的没事干,大雪天来大街上找茬挑刺!”卖馄饨的女人嘈嘈道。
蕙娘气得浑身发抖。
红豆眉头蹙了起来。
蘅姑冷笑道:“谁浪也没有你浪。朝廷贴皇榜,征召壮丁三十万,不为淮河决堤,只因你发、浪!”
“你这黄毛小丫头!”卖馄饨的女人扬起手就要打。
“你弹我一指头试试!”蘅姑掐着腰,昂着头,寸步不让。
“你听听你,嚷的都是些什么?”卖馄饨的男人走来,一把抓住女人的胳膊,小声地说:“摊子上还有姑娘家在呢,只为你这张嘴,坏了多少买卖!”
卖馄饨的女人嘴角蠕动着,见寥寥只坐了几个人的摊子上,恰有一老一少两个女人,怕坏了营生,咕哝一声“我懒得跟你计较”又回去接着包馄饨。
卖馄饨的男人一脸憨厚地搓着手,笑呵呵地说:“几位消消气,别跟她一般见识。几位来吃馄饨?——只算你们三碗的钱。”
蘅姑一听能白吃一碗,忙不计前嫌地拉着蕙娘、红豆走到棚子下坐着。
红豆怕女人在馄饨碗里动手脚,就说:“婶子,这位小兄弟多大了?也有十二了吧。”
那卖馄饨的女人没好气地说:“才十岁,就是个儿大一点——正经人,谁跟个十岁的孩子过不去?”
红豆说:“也读书了吗?瞧着他双目炯炯,灵气得很,不读书可惜了了。”
那男童一张滚瓜脸上,两只眼好似竹篾割出来的,只有细细两条缝,扁扁的蒜头鼻子下,一张大嘴傻兮兮地张着露出两颗大板牙。
蕙娘和蘅姑、荣安三个忍不住挤眉弄眼地笑。
那卖馄饨的女人心里舒坦了一些,笑道:“他在梧桐巷里跟着闫秀才读了四年书。见上闫秀才一回,闫秀才就要夸上他半天——狗儿,跟娘说说,今儿个跟着闫秀才学什么了?”
狗儿点燃一枚炮仗,向大街上一扔。
大街上的人被吓到,骂了一声“小兔崽子”,因嫌费事,依旧走自己的路。
狗儿嘿嘿地笑,他爹嗔道:“又惹祸!再惹祸,看不打断你的狗腿!”他娘回护道:“看把孩子骂傻了。小孩子不顽皮,难道老头子顽皮?赶紧洗碗去——狗儿,今天学什么了?说给娘听听。”
狗儿看着路人狼狈地跳脚走了,嘎嘎地笑了又笑,拨冗回了他娘一句:“昨天学了诗,今天学做贼了。”
“你个嘴里没正形的!老实说,今天学什么了?”卖馄饨的女人用筷子敲了敲锅沿,执拗地逼儿子说点话,给她长面子。
狗儿受了委屈,叫道:“就学了做贼,我骗你干什么?”
荣安促狭地说:“婶子,你别气。你儿子说的是‘诗词歌贼’的贼,不是偷鸡摸狗拔蒜苗的贼。”
“这个贼,有什么不一样?”卖馄饨的女人老实地睁大眼睛,荣安说:“学会了这个,就离考秀才不远了。”
“哎呦,我儿子真能耐!”卖馄饨的女人喜笑颜开,把那偷偷往碗里吐唾沫的算盘抛到了爪哇国,又拍狗儿的后背,“好孩子,正经的干!将来给娘挣个诰命回来。”
狗儿嘻嘻地笑着,忽地向红豆脚下扔了一枚炮仗。
红豆一脚踩上去,炮仗闷闷地炸响。
狗儿没意思地撇了撇嘴,吸溜着鼻涕就向梅柳巷里钻,时不时地点燃一枚炮仗,专门吓唬路过的行人。
荣安、蘅姑两个瞧见馄饨煮好了,就去端了四碗过来。
边上一个穿着青衣,做了小厮装扮的半大小子嚷嚷说:“先来后到——我先来的!”
蘅姑说,“谁瞧见了?”
卖馄饨的女人敷衍地说:“等等,马上好!”手忙脚乱地去煮馄饨,煮好了一碗,又有一个人走来,径直把碗端去了。
小厮气得鼓着两腮,嘴里不住地骂骂咧咧。
荣安要教训他两句,蘅姑不在意地说:“跟他计较什么?我就恨那个什么赵老儿,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