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临薇慢慢笑了起来，“感觉到疼了?”
宁王低着头，闻言轻微抽气，“如果我一点也不疼，你估计会不高兴。”
“也不一定，反正你快死了，无论怎样都很高兴。”步临薇说道，笑意温软，又划了一刀。
宁王慢慢抬头，看进她的眸子，“原来……你对我的恨，比我估计的还要多。”
“诚然，这样的恨，只会延续到你死之前。”步临薇动作轻柔，却下刀极狠，她深知人身上最脆弱最容易疼痛的地方，一刀刀的划下去，并且认真计算着，不会真让他疼晕过去。
她要他清醒的接受自己被凌迟的现实。
苏寄云慢慢移开了目光，步临薇确实做到了她所说的毫不动摇，哪怕是面对一个对她展露出爱意的人，也可以手丝毫不抖，将最为惨烈的极刑加诸在他身上。
女帝看着步临薇的目光多了几分欣赏，“寄云，好好看着，好好学学。”
苏寄云抬头，看向女帝，“学会无情吗?”
“不，学会如何对待自己的感情。”女帝说道，“面对你所憎恨的人，也要保持平静保持冷静，等到对方最为虚弱的时候，再一击致命。面对憎恨的人是这样，面对所爱的人也是这样。”
“我明白了。”苏寄云垂眸。
她清楚女帝言下之意，知道女帝想要教会她什么。但是知道是一回事，真正做到是另一回事。她可以眼睛也不眨的看着那些贪官死在自己面前，因为他们罪有应得。但她尚不能真正接受她所在乎的人死在自己面前，哪怕那个人于她而言只会带来痛苦。
她看得清自己的爱恨，却很难做到真正的洒脱。
不然也不会让长孙樊活到现在了。
“她若是愿意，让她去书院吧。”女帝说道，“那些人会需要这样的特质。”
苏寄云答应下来，知道女帝这是在下命令，“微臣明白。”
女帝收回看着步临薇行刑的目光，转身离开，“宁王的后事，交给你了。”
苏寄云若有所悟，“微臣遵命。”
她目送着女帝离开，女帝让她来处理宁王的后事，那便是默许了她怎么做都可以，既然落在了她手里，那就等于落到了步临薇手里，宁王这下连个全尸恐怕都是妄想。
步临薇专注于行刑，她既然已经下刀这么多，却没有人阻止她，估计是苏寄云那边已经安排好了，所以她更加无所顾忌。
“这一刀，是还你将那么多女子掳来，毁掉了她们的前途，这是你欠她们的。”
“这一刀，是你设局将十余名女子困于后山射杀。”
“这一刀，是你杀害我的爹娘的罪孽。”
“这一刀，是你滥杀无辜之人所应得的报应。”
“这一刀，是你……”
步临薇数着数字，数到九百九十九的时候，停了下来，她看着他，眼中血色弥漫，“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宁王已经变了一个血人，连说话的力气都微弱，闻言轻微动了动，嘴唇微张。
步临薇凑过去，仔细辨认着。
他说:“我很高兴，你恨我。”
“我爱你。”
步临薇拿着刀轻颤，看来他同样恨她，所以才会在死之前如此说。
他试图以最后的心机与爱意，孤注一掷毁了她下半生的安宁。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寒凉不带一丝感情，“可我不爱你……我只有恨，满腔的恨。不过没关系，你死了之后，连恨都不剩了。”
宁王的手轻微颤动的，似乎不愿接受这样的回答。
步临薇抬手，将刀搁在他的喉咙之上，“下地狱吧，宁王。”
宁王抬眸，将她挥刀向自己的最后一面刻进眼眸。
临薇，你才是真的自欺欺人，就连面对我的死亡，你也不愿承认，你爱我。
一丝血线飚了出来。
宁王感受到血液的流逝，他的世界渐渐崩塌，万物凋零，陷入永恒的黑暗。
步临薇的手，轻微的颤抖着，终于确定他失去了呼吸。
苏寄云走了进去，站在她身边，接过刀，递给狱卒，“你先下去。”
狱卒早就想走了，他在这看着这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女子行刑，比他这种常年浸淫在杀戮之中的人更带着几分血色，他看得发颤，但一直没有被允许离开，所以闭上眼试图逃避。如今他立刻正大光明的走了，他迅速逃离了牢房，他想找个地方吐。
步临薇脸上的血色渐渐淡去，“刚刚在外面的人，是谁?”
苏寄云轻声道:“陛下。”
步临薇脚步不稳，苏寄云手疾眼快的扶住她。
“难怪，我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她道。
苏寄云问道:“陛下让我处理宁王的后事，你怎么看?”
步临薇连一个目光都没有施舍给宁王，“烧了吧，烧成灰，也不用占墓地了。”
“丢在哪里?”
步临薇出奇的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能交给我吗?”
苏寄云大概猜到了她想要做什么，“可以，反正他已经死了。”
“你就不问一下我会怎么处理?”步临薇问道。
“一个死人的下场，没人在乎。”苏寄云看着她，“你所要做的，便是忘了这个人存在过，过好今后的日子，其他的都不重要。”
步临薇伸手，抱着她。
苏寄云回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切都会好起来，不是吗?”
“是的，会好起来。”步临薇松手，走出了牢房。
苏寄云感觉到自己肩膀处有点湿润，看了一眼，微微叹气。
这个牢房只剩下她和已经死掉的宁王。
“你说对了，她爱你。”她顿了顿，“但很可惜，那样的爱并不算爱，她只有恨，而从今以后，你不会在她心中留下任何爱恨，你这个人都会被抹杀，仿佛从未出现在这个世上一般。宁王，这是她，对你的回答。”
“这也是你应得的报应。”
“你会被唾骂，然后被遗忘。”
苏寄云离开了这间血气氤氲的牢房。
走出天牢之后，好好呼吸了一下外面清新的空气，感受着阳光的温度。
这世上，唯一公平的，恐怕只有这阳光了吧，它会照在所有人身上。
宁王的尸身被烧成了灰，最后送到了步临薇手上。
步临薇坐在院子里，看着送过来的骨灰坛，一时沉默。
苏虞从私塾回来，看到步临薇坐着，走了过去，“临薇姐，这外面这么热，怎么不进屋?”
步临薇动了动，“有树荫，不热。”
苏虞这才看到桌子上的东西，一顿，“这什么?骨灰坛?”
“嗯。”步临薇声音平淡，“宁王的。”
苏虞一愣，然后便伸手过去，步临薇阻止了他，“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找地方砸了啊，他连个骨灰坛子都不配有!”苏虞怒道。
步临薇垂眸，“陪我去个地方吧。”
“去哪里?”
步临薇抱起坛子，“锦城。”
苏寄云回来的时候，正好遇上两人要出去，“你们这匆匆忙忙的，要去哪里?”
“临薇姐要去一趟锦城，我陪她去。”苏虞答道。
苏寄云原本想阻止，但一想现在宁王已经死了他的羽翼也都剪除了，步临薇如今想去哪里都可以，她也就没有阻止，“好吧，路上小心，多带几个人一路。”
苏虞点头，“知道了。”
元宵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