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身上那几近一无所知的黑暗阴影的心慌,多多少少是想退避的。

    可是现在,她竟然冷静到他难以想象,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着她,许墨迷惑了。然而,没等许墨想明白,又听到宫野向他抛出了另一个问题。

    “那个叫陶悠然的女孩,是你小时候遇见的那个吗?”

    许墨怔了怔,想起他让宫野看到的属于自己的那个梦境,那个属于真实的梦。

    事实上,他并不是因为跟踪宫野志保才意外找到那棵种着香樟的地方,而是那天晚上,在他的家里,宫野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他的视线范围里,他便知道,可能他的一些事,宫野志保,或者说,是她背后的组织,比他自己更清楚。

    所以在他将悠然送回家后,便暗了暗神色,掌握了宫野志保的行踪,并一路跟随。然而,就在他真正走向那个曾经只存在于他梦魇里的地方的时候,本早已碎裂的记忆碎片,忽然汹涌而来,并自行拼凑完整,展现在他眼前。

    小时候和悠然遇见的种种,也并非他刻意想让宫野看见,这是他的第一次失误,却也是唯一一次他成功追回记忆的契机。

    “是,是我……我们没能够救的人。”

    宫野不语,似乎并不在意许墨小时候发生了什么,只是转身往展厅边上的展览台走去。台上放着几个玻璃瓶,每个瓶中都有些许萤火虫,仿佛是被困在牢笼里的精灵,全力地挣扎,直至耗尽所有的光芒,于她,于许墨,亦是如此相仿。

    她轻轻打开一个瓶子,虚弱的萤火虫三三两两地飞了出来,可是好景不长,她摊开手掌,看到几只落在她手上奄奄一息的萤火虫,回头展示给许墨看。

    “你看,所谓适者生存,能不能生存下去,得看它们自身有没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如果不够强大,即使被你解救了,将来也会被更大的危险吞噬。”[注解]

    许墨晦暗而幽深的眼神突然亮了亮,在他的猜想里,或许宫野会说那时候你还小,又或许会不当做一回事,但他没想过的是,宫野志保竟然以这样的方式来告诉他,不是他的问题。

    “无论缺失了什么,经历了什么,她现在都很多,至少,比我们要活得光明。”

    宫野志保再次出声说到,并转了转手,有的坚强地从她手中跃而起舞,有的则毫无求生意志地直直往下坠了地。她抬眸看向荧幕上至今未消失的字幕,眼神有些放空,转了转念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四角都有些发黄的旧照片递了过去。

    这是一张全家福,许墨接过去,在看到的一瞬间,手有些轻微颤抖,照片上的一家三口,不是别人,正是他的父母和他。

    “组织的资料里有那么一张,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时的一个念头,就是带出来。”

    “是因为,想起你的父母吗?”

    “也许吧,可其实我对他们并没有印象,或者,只是羡慕这样美满的场景吧。”

    “他们,不是意外。”

    闻言,宫野志保睁大了眼,万分地震惊看着许墨的脸,企图从他的表情能读出一丝一毫的真假,但是,她看到的除了对往事追忆的空寂,就只剩下出于对未知的无措。

    “不管是你的父母,还是我的父母,都不是。”

    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眶滑落,可没有任何的悲伤色彩,也没有任何不受控的情绪,只是,静默地,流泪。

    许墨缓缓转过身,不去看她,而是再次背对着宫野志保,抬头望向荧幕,“Bck Swan”这串曾标记在他心上的字符,如今看来,隐隐地刺痛了眼眸。挥了挥手,一切又恢复到最迷魅人心的“星”夜。

    和陶悠然初见的那天,是他被安排离开恋语市启程去英国的那天。那几个黑衣人来过之后,变的不仅仅是父亲,还有自己的母亲,仍然温柔爱笑,但看他的眼神却多了一种情绪,叫做不安。再后来,他便被父亲告知,准备将他送去英国念书,对他来说在哪或者去哪生活学习都无所谓的,他以为只要按照着父亲铺排好的路,一直往前走就是了。

    是晚上的飞机,所以那天午后,帮着妈妈收拾完自己的行李,便最后一次如往常那样拿着画板,打开孤儿院的后门,准备最后去那棵树下再坐一坐。那天很特别,其他孩子仿佛怕面对别离的伤悲一般,都闷闷不乐不愿出来玩,只有黑黑在门打开的一瞬间,就窜了出去,你跟着它,却看到它好像搭上了另一只灰色的猫,接着又看到了那个女孩子跑了过去,蹲着和两只猫说话……

    这被自己忆起过无数次的画面,是他和陶悠然的初始,却也仿佛是诀别。

    他们只是匆匆聊了数句,便有一个一袭黑西装颇为儒雅的男人走了过来,向小女孩伸出了手,小女孩抬眼看到他便甜甜地笑开了,然后便把小手放在他的大手中,站起身来,和幼年的许墨挥了挥手,就和牵着她的男人走了。

    就在那一刻,天空突然闷声响了一阵惊雷,原本还晴朗的天忽而间氤氲了一层灰蒙蒙的云幕,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里阵阵发毛,总觉得即将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可是七八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