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走来,脚上蹬着寸高的大棉花娄儿深深陷入雪中,他的脸上依旧挂了憨厚的笑容远远地叫道:“少爷、少奶奶!”
齐鬙殷和鲁晓颦转身见是家仆靳伯道:“靳伯,现在我们身处险境,多亏你费心多次周劳!”
靳伯听了齐鬙殷的话,脸上的笑容堆积如山老,口里念道:“少爷、少奶奶!饿了罢!”他恭在门边,待到齐鬙殷和鲁晓颦进了屋,才在门前跺去鞋底上的雪,矮了身子进到屋内。
“靳伯,如今北京城内可还好?”齐鬙殷待靳伯也进了屋内问道。
“少爷,您放心吧!有什么情况我会留意的!”靳伯递了筷子给齐鬙殷,两只手叠放一起,站在桌子旁垫着头搓了手说。
早上还见到些许阳光,过了午后,又是阴霾满空,细雪斜斜插了薄昼,丝丝穿了冻僵的枝梢凝结成朵朵冰魄的晶花,阵阵虐风扫过,枝梢上的一小撮雪落到地上的厚雪中,被风儿掩了去。过了漫漫长夜雪依旧不止,雪却更大了些,齐鬙殷掌了明灯,披了棉袍望了窗外面色夹了些许戚戚,屋内阵阵传来素心腊梅的馨香,将两人的袖口熏了几分淡香。昨日齐鬙殷折了几枝给鲁晓颦,她寻到一只褪了色的旧窑瓷瓶添了些水,将几枝疏影的腊梅养了。鲁晓颦见齐鬙殷一直望着窗外若有所思,走近了些,却把虎袍披在他的身上,脸上只温婉地笑着。
“连日暴雪不断,只怕后日轮船停渡,我怕生有变故。”
“鬙殷,你在何方我便在何方,天涯沦落心无转移。”
齐鬙殷听到鲁晓颦如此说道,将她拥入怀着道:“去了槟城,你我再做打算。叔公的船只原也是商船,你我随着叔公在那边也好生活。叔公是开明之人,他说文明社会,不应仍有愚蒙无知当道,假天下之病以为耳,青年男女追求婚姻自由,挣脱封建桎梏。他对我俩也是鼎力相助。”
鲁晓颦听到齐鬙殷的话,眼前浮想翩翩,想到儿女牵衣、把酒话桑麻的远景,羞怯地垂下了头,嘴角噙满了笑意。
翌日,屋外莹莹落雪扑飞,两人正坐在桌前抱住茶碗边喝水边暖手,却极远地听见靳伯的声音:“少爷!少爷!出大事了!”
齐鬙殷听到靳伯的话,慌忙出了门,问了详情,只听靳伯急得连连跌足,两手扣打了手背,脸上始终挂着的憨笑被无处安放的眼神的驱逐,写满了惧色:“四九城内纠集了官兵要搜查什么人,我便去打听,原来是鲁府因少奶奶走失的缘故不知怎么地惊动了张大帅。现在正带着人要抓人呐!”
“少爷!少奶奶你们赶紧逃吧!我给你叫了马车!”
“鬙殷!”鲁晓颦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心也乱如麻,她忽然想起自己带的细软藏在被褥下去取了来,又披了披风抱了齐鬙殷的袍子道,“鬙殷……我们赶紧走吧!迟一步只怕留有后患。”
说完靳伯在前方领了路,齐鬙殷牵了鲁晓颦踩了雪紧随身后。一夜大雪纷飞,荒郊野外雪积得更厚。鲁晓颦一只脚踏进雪里,拔了半天才出来,齐鬙殷不住回头看着晓颦有没有跟上自己,他见她停下拔鞋,也歇了步等她跟了自己两人才急急地赶路。雪地上的一丛松树被他们丢下身后,雪地上留下深浅不一的脚印。
“鬙殷!鬙殷!!”鲁晓颦凌乱地迈动碎步,“你听……有马蹄声……”
齐鬙殷将鲁晓颦拉到自己身旁,她的手在颤抖,他安慰道:“不碍事的!靳伯叫了马车。”
离宅子不远处有名车夫牵了缰绳坐在马车上发呆,瘦弱的黑马低了头。齐鬙殷将鲁晓颦扶上车,靳伯挥手要他们去了道:“我自会去找齐二爷!你们放心!”
齐鬙殷要拉靳伯,靳伯拍了马尾道:“去吧!”马受了惊甩开四只马蹄狂奔。
“鬙殷,靳伯他?”
“靳伯他怕加了他一人让马车受重……为的是好让我们早点逃离这儿……”鲁晓颦回头望了望站在雪地中的靳伯,他朝着树林里走去,身影在身后变成了黑色的斑影淹没在松涛中。
“你不用担心!靳伯跟着叔公摸爬滚打了几十年,早有了自我生存的能力。”
鲁晓颦淡淡笑了,她眼眉如画,素白的脸上无半点血色,紧紧咬了下唇,樱桃红的唇色被她咬出一道血痕。
她收回神思见齐鬙殷在看自己强打精神道:“你不用担心我。”却是侧了双耳揣测现下张留芳会对鲁府做何处置?对她和鬙殷又是作何处置?
为了躲避后面的兵马,马车绕了几个弯路才到了老前门车站。他们预备到天津去,再从天津海河港口乘船到槟洲。齐鬙殷先下了车,又搭了手让鲁晓颦下了马车。他从口袋了掏了块铜板给了车夫,打发他走了。
“你要紧紧跟我一起,切莫要因为人多和我走失了。”齐鬙殷吩咐道,他买了两张车票,两人低了头走到了月台。
鲁晓颦从未见过这番情景,车站里拥挤了各色各样的人。有些是穿了锦缎大马褂剪了辫子的老爷,鼻子上架了一付金丝眼镜祖上,脑袋上戴了瓜皮帽,接受了半中半洋的教育,肚子里有些墨水,看人的眼神都有些张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