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吧,”严阙想了想,“你去送送大人,就说,”她压低声音,“就说大周的官员不全是如此。”
来宝这下犯难了,这话于情于理都不该从他一奴才口中说出来,正想着如何推脱,严阙自己先反悔了,她道:“后面那句话不必说,你就去送送他吧。”
“诺!”
李息没有驾车,特意避开人最多的蓬莱殿,从东侧僻静的清思殿缓缓往宫门的方向走。
走了不多时,就听见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倒并没觉得是奔自己来的,脚下还维持着方才的速度。
那声音近了,他才回头,恰瞧见满头大汗的来宝。
“李大人走得可真快,好在让奴才追上了,走吧,我送您?”
李息蹙眉看他,显然不解他为何大献殷勤。
“嗨,大人别这么看我,不是我想送您的,是九殿下不放心,特吩咐奴才这么做。”
“不必了,”李息了然,态度却也没什么变化,“你回吧,多谢公主。”说完,拔腿继续往前走。
来宝急了:“别呀,您倒是大方,奴才可是难得领一回九殿下的差事,全凭着您领赏呢!”
“您就当没我,只管往前走,我在后头跟着,看您入府回去复命就是。”
李息没说可,亦没说不可,只是后头的路,真如来宝所言,当没有他这个人。
来宝起先以为,送他出了皇城,最远不过长兴坊就能抵达住处,却不想,过了永乐坊、靖安坊、再走就是大业坊了。
难不成,这李息看上去正派,却是十足小肚鸡肠的逮人?见自己不恭顺,又见他在王、宋那里出丑,遂想带到荒僻地界儿给除了?
像自己这样的宫人,丢了七八日确实没人着急,来宝声音颤颤巍巍:“大人,到了吗?再走可就出启夏门了,出了启夏门,就只有太妃陵,难不成您住在天坛么?呵…呵…”
干笑两声,自己也觉得不可能,却让气氛更古怪了。
李息骤然顿足,来宝跟着咯噔一下。
未几,李息却没回头,淡淡道:“我住通善坊,前面就是了。”
通善坊吗?来宝想,没记错的话,那周围大多是废宅,零星散落几户贫民,他一个四品官员犯不着混那么惨吧?所幸方才那恐惧的气氛没了大半。
又走了一段距离,灯火再次多起来,渐渐连成片,将整条街都照亮,那种恐惧尽然消散。
原来这里住着的贫民不止零星几户啊,来宝想。
“真不是我说您,您犯不着这么端着,”他话渐多,对着李息的背影道,“王大人叫您奏乐,其实也是一种抬举,我们求都求不来的机会,您到好,一走了之。”
“这也就罢了,得公主垂青,那是百世修来的福,您也置若罔闻。”
李息不言不语,来宝却有说不完的话:
“这当官要有个目的,有人为敛财,有人为高升,总不能在那空耗着不是?您呢?你的目的是什么?”
问完,也不期待能得到只言片语的回应,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叫李息的,没前途。
然而抬头却发现前头的人不动了,李息沉默地站在一扇紧闭的窗前,望着从里面透出的昏黄灯光,不知在想什么。
初冬的深夜,四下俱是嘈杂风声,巡逻禁军的铿锵步伐时而从临街传到这边,已然沉闷发顿了,而仿佛,只有李息所处一方天地是安静的。
时间在他这里,都变得很慢。
但也仅是极短暂的功夫,他又踏入终古长夜:“走吧。”
来宝静了静,跟上步子,后半程觉得有些冷,没再继续说话,直到看见座简朴的四反小宅,挂着“李宅”牌匾。
“奴才这就回宫复命了。”
等李息背身开锁的功夫,竟听见几声错乱的嘶叫,倏尔马蹄渐近,为首的人停在他们面前,提着剑在马上问:“你们是何人!”
来宝被这架势吓得说不出话,李息手下“啪”地一声,锁开了,也不转身,道:“住在这里的人。”
“宫里出来的?”
来宝已经满头是汗:“是!是!”
因担心遇到打家劫舍的贼人,遂又赶紧补充:“我这就回宫了,宫里的大人每日都会清点名册!”
那人从鼻孔嗤笑一声,对身后的说:“不相干的人,咱去前面再看看。”
又是几声长啼,马儿远了,来宝腿一软,跌在地上。李息却没往宅中走,侧头听了一会儿,一把掀开身侧覆盖柴禾的草席,一个人影滚滚坠地。
“啊!!!”
来宝的叫声被闷在喉咙里,脸上覆盖着李息的手掌,李息低哑着嗓子道:“想把他们都叫来?”
来宝擦了把汗,决定抽身保命,一只胳膊竟被李息死死捏着,抽也抽不开。
“他受伤了,我需要你帮忙。”
“李大人!您没见那些人拿着刀吗?不该管的不要管!”
“总不能看着他死。”
“您饶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