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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台上烟云茫茫，虽然之前散开很多，但依旧拢着女孩儿没有散去。
她在素白的灯光里睁开眼睛，从浓密的云烟里拿出一架古雅的二胡，抵在膝上，随着钢琴声进入下一个小章，她拉动新弦。
是二胡啊。夏衍无意识的动了动手指。
他想到大一的时候，和人一起去洛城的未名湖游览秋景。在未名湖畔，他见过有人在一颗枫树下拉二胡卖艺。
乃胡琴国粹，当吾辈传承，不拖累儿女，凭才艺谋生。枫树下只立着一张轻薄的纸，内容却是如山如海般沉重的风骨。
深秋的时候，未名湖畔十里红枫，那个身躯挺拔的老先生没有拉什么名曲，只是一首《神话》便静默了整片山湖。二胡暗哑的音色，与肃杀的秋风一起刺穿了每个人的心口，从那里呼呼的漏风，泛着止不住的酸涩。
曲终人散的时候，夏衍和同学问老先生，为什么二胡这么悲凉。
老先生正收拾卖艺的箱子，听到他们提问笑了笑，脸上的褶皱里映着红枫的余晖。
“二胡也不全是悲凉的，下次你们要是还来，我拉一曲《赛马》给你们听，慷慨激昂活泼灵动，那可不悲凉。我拉了三十年的二胡，琢磨着二胡毕竟只有两根弦相依为命嘛，所以无论什么悲欢都有些极致罢了。”
老先生手上用力，背负起沉重的箱子，一身白色马褂有些泛黄。他突然伸出手按在夏衍的肩膀上，深陷的眼窝里满是温暖的神色，缓缓扫过这些陌生年轻的脸孔，低沉着嗓子很是郑重地说了句：“谢谢你们来听二胡。”
老先生收回手，迎着夕阳向未名湖远处走去，两侧红枫飘火，那天的流云和大风都格外明媚。
可是后来，后来夏衍窝在宿舍里再也没出去过，也不知道老先生是否还会想过这群年轻人，未名湖畔是否哪天会有一曲激昂的《赛马》一扫秋日的肃杀。
他握紧手掌，觉得这三年的大学生活真的令人压抑，回想起来满是遗憾和迷茫。
夏衍回过神，云台上传来的音乐再次抓住了他的耳朵。这首由钢琴二胡合奏的曲子，夏衍以前从未听过，现在听来每个音都有些悲戚。刚才钢琴独奏的时候还没有这种感觉，但加入二胡的音色后，那种催人肝肠的伤悲渐渐涌上每个人的心头。
夏衍好像看到一个曾经玩世不恭的恋爱少年，终有一日放眼江山，军旗猎猎，点燃了乱世烽火。
我未成王，你却成后，所以抱歉，只能推翻，他的江山。
夏衍已经忘记是在哪本书里看过这句话，但此刻听到云台上这首纯音乐，听到二胡钢琴共奏，脑海里忽然闪现这句话。
“雨师妾道友，这首曲子叫什么名字？”夏衍镇定地偏头问雨师妾。
雨师妾转过头，把夏衍吓了一跳，这姑娘也是感性十足，明媚的眼瞳里竟然已经泪眼婆娑。她红着眼眶，目光都柔软了下来，看着夏衍抽了抽鼻子，像只掉眼泪的小猫。
“《江山此夜》，怜仙子新写的曲子。”雨师妾带着点点的哭腔说道。
夏衍连忙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便不再说话。他是个废宅，而废宅最怕的存在之一便是女孩子的眼泪，面对这种盐水成分，他们毫无办法。
“《江山此夜》？”一旁的司楚悬也凑了过来，“雨道友，你怎么知道的？”
“咦，司店主。”雨师妾之前一直专注于怜仙子，现在才注意到司楚悬的到来，“因为怜仙子半月前造访青丘山，请我们山主为曲子作词，那时候我在场，听了几段。”
“青丘山主作词？”司楚悬睁大眼睛，“怜仙子这是下了大手笔啊，看来这一年的浮幽五音榜又没悬念了。”
“怜仙子已经蝉联了九十九年的浮幽五音榜冠军，今年自然也没什么意外。”雨师妾浅浅地笑了，夹杂着一些得意。
夏衍在一旁看，觉得雨师妾笑的模样，和他那些追星的女同学谈到当家明星时候的样子十足相像。看来这个不同寻常的世界也有明星和粉丝吗？
“可惜了，我对于音律什么的实在无感，对仙子们也没有追捧的热情。”司楚悬摊了摊手，很是无奈地说道。
“司店主是灵犀山的唯一弟子，道法高深，年纪轻轻便推开了天门。我在青丘山时常听到师姐们谈到司店主肆意天下的风采，听说店主还参加了山海团，守护浮幽大世界的安宁，不通音律又算得了什么呢？”雨师妾道。
“啊哈哈，”司楚悬挠了挠头，不住发笑，“不过是一些小事罢了，哈哈，雨师妾道友在青丘山备受山主宠爱，能知道在下也是让我惊喜一番了。”
两人都是笑笑，夏衍夹在中间顿时觉得好生难受。这种商业互吹的场面是很邪门的一件事情，因为当事的两人并没有感到什么，只是在一旁的人一定会一个比一个尴尬。夏衍现在就觉得浑身僵硬，鸡皮疙瘩一连串一连串的浮现。
两人左一句“灵犀山高徒”，右一句“青丘山仙子”，听得夏衍恨不得蹲下去让这两个人面对面把手言欢。
“哈哈，雨道友还要在这看完云台演唱会，那我就不奉陪了，外间还有些事要处理。”司楚悬手一扬，对雨师妾指了指头顶的水幕。
“好的，再会。”雨师妾点点头道。
“夏衍道友，我们初次见面，要不去店里喝几杯？”司楚悬热情洋溢地开笑，凑到夏衍身边一把搂住他的肩膀。
夏衍浑身紧绷，“不了，我不喝酒。”
“没事，我那有别的饮料。”司楚悬搂的更紧，忽然俯下身凑在夏衍耳边，“乖乖跟我上去。”
说完他就抬起头，表面依旧笑的开朗。
夏衍心里一点一点的发凉，只能扯着嘴角点头。
司楚悬搂着夏衍的肩膀对雨师妾挥挥手，后者迷迷糊糊的也挥手送别。
司楚悬带着夏衍走进深塘，面前是披挂而下的飞瀑，说也奇怪，夏衍之前听这飞瀑震耳欲聋，在怜仙子演奏之后竟然变得悄然无声。两人涉水往前，司楚悬手上用力，一把把夏衍推进飞瀑里，随后一头扎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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