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手上。
仿佛知道孙乐眠此时会纠结什么,陆淼言简意赅:“先出去再说,他们还要用沈妄牵制我,不会轻易让他死了。”说完便脱力的往后一倒,神智不清。
陆淼强行运功的次数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了,只有这一次,真的到了强弩之末。
洞穴底部上升的雾气化作湿冷毒蛇,沿着脊椎一直蚕食到天灵盖,昏迷的陆淼打了个颤,身体蜷缩成一团,显得可怜兮兮的。
相识以来,陆淼何曾露出这般模样过?弱者的强硬与强者的软弱同样令人动容。
孙乐眠褪下外衣,从荷包里拿出安神草,手指捏碎了涂抹在衣服上,然后将之裹在陆淼身上,连同人一起囫囵抱进怀里。陆淼此刻的状态不适合移动,他需要休息。
被迫接受“温柔乡“,陆淼先是不适的动了动,手指微抬,可他实在精疲力竭没气力了,那不安分的手指头很快偃旗息鼓,呼气吐气逐渐变缓,显然是安神草发挥了效果。
他沉进了一个梦里,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冷冷的注视着梦里那个眉目与他有七分相似的少年。
戈壁滩下,夜空如洗练过的蓝宝石,群星变成了宝石上的光芒,最明亮的是那颗被称为启明的星星。
不过这只是中原人的说法,在偌大西域沙漠之中,有一个辉煌一时的部落,族人生来便结实矫健,聪颖非常,他们自诩沟通天地的圣族,并将启明星叫做“卡纳尔”,意为没落的恒星,星星的光芒会指引死去之人的魂灵,星星落下的地方又会孕育新生。
既隐喻死亡,又象征复活。
他们还将出生在启明星坠落之时的孩子称作“扎尔克亚”,意为偷神血复活的人。
古老而漫长的传承,令他们对这颗比自己部族历史更漫长的星星敬而远之,因为死亡是可怕的,没人能避免,然,死而复生的人却是打破轮回纲常超出众人想象的,那是凡人渺小苍白的一生所无法窥探的领域,令人向往,可不详的气息又徘徊在人们固有印象中。
实际上,真正不祥的却是部落族人自以为高出世间生灵一等实则故步自封的傲慢,那才是毁灭性灾难的开端。
仿佛有胜利之神加持的李唐铁骑以万分强硬之姿横扫南北,贯绝东西,万国来朝,各族首领纷纷对盛唐俯首称臣,遥远的西域戈壁上,唯有一族不服。
开元二十二年,玄宗对部族人抛出橄榄枝,被拒,开元二十三年春,派遣数千铁骑围困部族。
不归降,那便死。
多么简单的道理。
可族长与长老们却不这么认为,他们认为是那个出生在启明星坠落的夜晚的不祥之人带来的祸端,在被灭族前,要先绞死他。
少年人被绑在族人信奉的神木上,无悲无喜的眼里死水一片,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绞首架,等待死亡来临,鲜少有人能做到心如止水,更何况一个七岁的孩子?
一时间,部族人更加坚定少年是借助神血复活的不祥之物,是给族中带来灾厄的厄运之子。
就在少年被推上绞首架的前一秒,不知从哪儿蹿出来的沙漠杀手将数千铁骑斩于刀下。
那是携带圣火远赴而来为了再次入侵中原的明教弟子。
不知该说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少年临死不惧的气魄被为首的明教弟子看中,一并给带走了。临走前,他将每一个族人的脸孔都刻进了心底,族长与长老们接触到他的目光顿时缩了一大截,只觉那目光掺杂了月光,缠绵的表象下,糅杂了风霜的沧桑和决绝。
这是部族存在的最后一个夜晚。
为首的明教弟子接走了少年,转眼就下令屠杀全族。他打算悉心培养少年,少年的情感掩藏得极好,是个潜藏窃取情报的好苗子,日后还可以打入盛唐内部……而身为明教的杀手,不需要累赘的感情或是牵绊。
最后一个族人死去的时候,少年已经被骆驼带往明教圣墓山,理应听不见半点声息。驼铃清脆,回荡在晨光乍起的沙漠之上,少年回首遥遥望了一眼,似有所感。
这时,为首的明教弟子骑着骆驼来到少年身边,音色仿佛是用破损牧笛吹奏的喑哑之色,吹起了大漠的细沙:“白沙大漠玉笛吹,一去三生渐忘谁。前尘过往皆可抛,唯有圣火耀四方。小子,入我明教门,死也是我明教魂,每个明教弟子皆冠陆姓,从今天起,你单名一个淼,意味三川水流不竭。你且好自为之。”
圣墓山所在可谓寸草不生,唯一条纵横南北的河流也只在初春流淌,除此之外的水源便是映月湖水了,只不过那里始终是一滩死湖水,分明是苍茫大漠还妄图水流不竭?
少年——此时应该说陆淼了。陆淼隐隐有些想笑,却忍住了笑意,朝中原所在的方向投去渺渺一眼,却恰好发现了高悬在东方天幕上的启明星。
如此耀眼,比黎明还要闪耀。
——一如此时此刻,孙乐眠自上而下望来的目光。
“你醒啦?”孙乐眠有些紧张的问,不着痕迹的把手从陆淼手中抽出来,陆淼还处于睡醒的懵逼状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