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非要他送自己回家。
她切身体味过,所以明白,这世上真心难求。聊得来玩得来的朋友,哪怕只是酒肉朋友,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找到的,当初押
着他去补习班、希望他能考上好高中全凭自己的一颗圣母心,完全没有预想过最糟糕的那种可能性——也许他会被孤立,他
跟秋实特产的好学生们怎么看都合不来。
不管作为亲姐还是学姐(?),李纯都不会、也不能跟他说‘以后不要再跟初中的那些朋友来往了,那些人是混混,现在不是
在中专就是在技校,你们以后的人生不会再有同路的可能’,听上去太像灭绝师太(……)。她知道李群是个很要面子也很讲
恩义的人,王俊成跟他称兄道弟,在他被人围殴、孤立无援时伸出过援手,那么不管将来变成什么样子,他都不会允许自己背
信弃义。
至少不能是先背信弃义的那个。
听起来很傻,做起来更傻,但这是只有小男孩才有的天真热血、赤子心肠。她不该像个不懂事的小三似的,用这种无理取闹的
手段阻挠他的正常社交。
八千岁在心底叹了口气,人家只是你弟弟,又不是你儿子,操那么多闲心干嘛呢?
“你在学校过的怎么样?”自认为重新找准了定位,少女偏头看了他一眼,“能跟得上进度吗?”
一到这种关头兔崽子就开始惜字如金了:“还行。”
李纯恨不得上手掐他一把:“还行是什么意思?跟得上还是跟不上?”
他想起前几天公布的月考成绩,以及高一鸣那张贱兮兮、小人得志的麻子脸,胸口猛地升起一股羞耻感,也许还有愧疚,恼恨
和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自暴自弃。这个年纪的男生面对这种程度的复杂情绪,直接表现就是皱眉、撇嘴、不耐烦:“就是还行
呗。”
他做好了惹她生气的准备,然而李纯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外音,没再逼问,只是转口问道:“寒假我要去上补习班,你要不要一
起?”
她自己从没注意过,每每要问他个什么事,十有八九是以‘要不要’作为开头提出问句。李群在‘十一月还没到你就想寒假
了,不去’和‘寒假我有事’之间犹豫了几秒,闷闷吐出一个字。
“要。”
外面雨势渐小,姐姐终于展颜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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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看不起中专和技校的意思!!剧情需要而已!!!
九
跨进台球厅时可乐已经不冰了,老式时钟指向六点,刚染了一头黄毛的王俊成坐没坐相的陷在沙发里,嘴里叼着根只剩半截儿
的劣质香烟:“哟呵,外套都不穿?不冷啊?”
李群把袋子抛给蔡骥,顺手抖了抖伞面上的水珠:“还好,路上雨小了点。”
“啧,你小子现在是越来越难请了。”
他笑起来:“突然有点事。”
王俊成似有所感:“你姐?”
初三时那女的专程过来跟他吵过一架,书包里斜插着高尔夫球杆,手上还攥着两个尖叫报警器,白大衣牛仔裤,一看就是那种
怂乖怂乖的好学生。当时他都做好被胡搅蛮缠一下午的心理准备了,谁知道人家坐下喝了杯水,开口“这段时间至关重要,希
望你能暂时跟李群保持距离”、闭口“不要再带他打架,被我知道我会立刻报警”,说完就拍拍屁股走了。老王还以为李哥新
泡了什么品种奇特的妞,问才知道那是他姐。
“你姐不会又来砸场子吧?”黄毛夸张做作的摆了一个‘我好怕怕’的pose,完了又抖抖烟,“不过,哎,她现在有男朋友
没?”
他没弄懂这个‘不过’到底起了什么承上启下的连结作用,少年擦着球杆,皮笑肉不笑的看了他一眼:“干嘛,你还想做我姐
夫?”
口气轻蔑的只差没把‘麻烦你照照镜子’怼到人家脸上。
被他这么一堵,王俊成面子过不去,又不好立刻发作,掐了烟嗤笑一声。也是,远近闻名的八千岁,又是秋实高中的尖子生,
人家将来是要考大学赚大钱的,他们这种泥鳅哪儿配把人挂在嘴上啊。
“周源把谢思思肚子搞大了,”他干脆利落的换了个话题,“上礼拜来跟我借钱打胎。”
李群就读的二十四中跟李纯当年的实验初中只隔了一条街,升学率和校风校纪却是天壤之别,男生逃课打架,女生染发化妆,
甚至还有穿着高跟鞋和超短裙来学校上课的,他记得这个谢思思就是其中之一。
一开始她还是二十四中为数不多的正常人,齐耳黑发、全套校服,后来不知怎么也开始描眉毛画眼睛了,他碰见过她好几次,
每次嘴巴都油亮亮的,很像刚吃过饭没来得及擦。
“哦。”这片闹出过人命的情侣不少,他们充其量只是其中之一。
王俊成又啧啧了两声:“人家当年天天追在你屁股后面跑,你要是……是吧,怎么也轮不着周源那怂逼。”
又来了,每次提到那女的就要把这事拿出来说,李群踹了一脚台球桌:“跟在我屁股后面跑我就得给她脸?她是谁?我妈?”
蔡骥没绷住笑了场:“……不是,我不是那意思,就是时候不早了,咱们吃饭吧。”
大雨下了整整一夜,第二天早上才终于停下,十点多时李朝东突然回家,说了声中午在家吃就一头钻进主卧收拾衣服。因为是
突然袭击,吴秋芳事先并不知情,冰箱里只有半锅芝麻粥和一点吃剩的炒虾仁,李作家前脚走进浴室,后脚吴女士就着急忙慌
的穿外套蹬鞋子:“中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