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都市小说 > 飘零 > 分卷阅读9
    问她:“刚才是谁把你气哭了?这回可不是罗密欧了。”爱佳笑了,思索了一番后回道:“兴许是呢,天冷,我坐着没事就又想起来了——那么悲壮又勇敢的死去。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人总是对悲哀的事记忆更深刻些,刚开场时,那些欢笑是如何我都不记得了。”胡安道:“我带你重看一遍记起来。”爱佳睁着眼来望他,无法琢磨他这张温柔脸上真的真,假的假,只知道他也是望着她的,所以他也琢磨她么?相识短暂的日子里,她亦有这般念想。爱佳道:“那倒不用了。”她伸手一张,手心里忽地掉出来两块碎掉的玉片,这种通透碧绿的玉饰,有的刻平安、有的刻如意、有的刻姓氏名字。胡安认得是因为他脖颈上戴着一串,是他母亲从小就为他戴上的。爱佳盯着这碎玉片看:“碎掉的东西,多好也要不得,又何必拆开一片片来看呢。难道今日去看快乐的片刻,明日把悲伤的忘了,又转去看悲伤的?倒真不如记一半忘一半。”胡安问道:“是你两个妹妹摔的?”爱佳便不再回他的话了。胡安盯着她,心里翻来覆去了什么,也只是一些细碎的事情,终于他还是把脖颈上的玉饰拆下来,一伸手,握住爱佳的手将它放在了爱佳的手心里头。碎掉的,他收回来,大褂里有一个暗格,他放进去,正是当初放金表的位置。他对爱佳笑道:“我的一半换你的一半,你记不得的我便帮你记着。”爱佳抬起脸,似乎又欲落下滚滚热泪。胡安不止此时,后来即便与她结婚了,也常常不知她的眼泪为什么而流,她的眼睛仿佛是一条无尽的河流。又或者是他自己见惯了不会流泪的人,因此他觉得送一样东西,抱一抱她,她都不必为此落泪——即便这样东西是他母亲留给他的。爱佳是清楚的,她硬要还回去,胡安却只是将她手握一握紧,从此他要给她的东西也远不止此了。

    爱佳这样多愁,惹得胡安父亲常常去往胡安的方面开导:“她年岁小,家里头也不得重视,性格敏感些也是正常。你和她结了婚后,我会在天津内再购置一处房屋,我们胡家的陷落是迟早的事儿,可不能让她和我们一样落在泥潭里!你好好待她,你们两个平安去过日子,其余一切我会为你们尽量打理妥当。”那时他父亲的病也到了一定的不可扭转的地步了,面上说着好听的,他父亲在他母亲逝世之后郁郁寡欢了多年,实际他父亲的精神在他母亲活着时之前就有了衰落的迹象。胡安有时看着他父亲,看着看着便不那么恨他了,他变得很老了,说起话来眼睛总半眯着,不能像几年前他骂浮萍时一样怒瞪起来,仿佛那时在他眼中浮萍已被他生吞活剥一番。也可说他对他父亲的恨意是随着他对浮萍的痴意而消逝的。因爱生恨——有时是因为对一个人的爱生出对另一个人的恨。

    雪又细细地扬起来。天津又变得这样冷,胡安与爱佳约会时,总要握住她的手来为她取暖。他从前握浮萍的手惯了,爱佳的手却很小,握一会儿就暖了,而浮萍的手与他一样细长,却总是握不暖。与浮萍在一块儿时,他从未觉得浮萍的手冷,因为握爱佳的手,才想起来浮萍的手——她的手腕,手肘,□□的一整节手臂。到戏院看戏去,爱佳的头有时轻抵在他肩头,胡安看着她头顶上的小旋打着圆圈。于是胡安又想起来浮萍从前与他喝许多酒,喝到俩人一块倒在冰冷的地上时,他总摸着浮萍的头发睡去,浮萍扎的发髻在脑后,她总是扎得很紧,是摸不到这样的小圈儿的。他即便已经和爱佳在一块,却总是这样想浮萍,甚至无意中把她的种种来与浮萍做比较。终于有那么一回,他与爱佳到一家首饰店中去,冬天临近末尾,于是开春也不远了,可不得一样样置办着么。胡安下了车,去挽住她手进了门,到柜台前,她只匆匆看了几眼便对胡安说道:“我就选这一件。”她指的是玻璃柜子里一个不大不小的雕花足金戒指。胡安麻烦一位女人取下来让她看,看的更仔细些。爱佳却总是淡淡地:“以后也不是天天要戴着的,不必这样挑拣呀。”胡安道:“挑拣是一回事,是看你戴的合不合手,紧了戴着便疼,松了就爱掉的。”他将她的手牵过来,放在柜台上戴,食指戴不上,紧了些,又换到无名指去戴,却觉得松了。他在那琢磨着,一个个手指来换着,总戴不上,终于换到大拇指去,爱佳笑了:“可没有女人会把戒指戴在这儿呀!”他那时方抬眼一瞧,瞧见了真真实实的爱佳,她的脸根本不像浮萍那般虚无,是这般清晰地浮现在他的眼前,亦是一张与浮萍完全不同的脸。他愣怔了会儿,是戒指掉落的声音将他惊醒,他捡起来递还柜台里的女人:“有劳你换个尺码来。”

    实际上,浮萍的“幻影”从来都不是活在爱佳的身边。在还未认识爱佳之前,更早的日子,又或者是追溯到他与浮萍的那五年中——他起初也有和别的女人交往过一段极其短暂的日子。但那段日子并非是如同今时今日真正的分离。只记得有一次争执,俩人因“谁也不爱谁”这件事瞪起眼,彼此都暗暗发誓从此绝不再见对方一面。因有一日浮萍送他衣服,他只是随口嫌了一句:“这衣服针脚都缝的不利索,穿不了几天就得开线。”浮萍听了,立即伸手抢过来,原是特意送给他做下月的生辰礼物,可当下她只是向后一扔,胡乱丢在地上,只冷笑道:“送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