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十里外,山的另一边,他们不知道,整齐的队伍正在迎风前行,磨刀霍霍,朝着怀朔的方向。
但是山的这一侧,却有美味的浆果,还有令人沉醉的秋风和山景。
越往前走,木丛越发茂密。贺岳从中通过时,不时被灌木透过长袍划到腿。他一边走一边在心中比对着地图,思量着工事布置之术。
“你是外地来的吧。”少年忽然问道。
“嗯,我不是本地人。”贺岳答道。
“怪不得看着面生。最近其他镇的人不停地往这儿逃,说是家乡已经沦陷,只能到怀朔避难。看来又要打仗了,哎……”少年神色黯然,叹气道。
“边境之地,战事频繁在所难免。”贺岳沉声道,“唯愿早日休兵,天下太平。”
少年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贺岳便一路跟着少年暗自踏勘地形,一路心中筹划工事。不知不觉,天色渐黑。
“我就住在前方山腰不远处,天快黑了,下山的路不太好走,你要不要去我那儿留宿?”
贺岳心念军务,说就不打扰了。临别之际,贺岳向少年道谢。少年只是微笑点头。
“对了,小兄弟,这座山叫什么?”
“中平山。”
“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谓悖军,斩!所到之地,袭扰其民,伤其风俗,抢民食物,此谓奸军,斩!调用之际,结舌不应,低眉附首,面有难色,此谓狠军,斩!……” 贺衡在阵前高声朗读羽林禁律。
在他的身前,躺着几具军士的尸体,皆处斩首之刑。这几名怀朔军士兵,一惯跋扈,在贺衡明令禁止扰民后,昨日竟打着羽林的旗号在百姓家中抢夺食物钱财,被贺衡逮了个正着。
羽林军纪素来严明,有十七律,五十四斩。贺仲深知,如果不能先取得城中百姓的信任和支持,守城根本无从谈起。故而,接管怀朔的防务之后,首要之事便是与城中百姓约法三章,一改守军的种种恶习,缓和由来已久的军民矛盾。
“即时起,怀朔城中所有将士,皆需服从以上律令!”贺衡领命整顿城中军务之后,便将羽林军的各大律令直接适用到了全部怀朔守军。
贺衡将整顿军纪的进展向贺仲汇报后,羽林主帅对六镇守军涣散的军纪虽早有耳闻,但还是吃了一惊。
“衡儿,召王礼来见。”贺仲道。整肃军纪是大事,至少应该知会守将。
“诺。”
片刻,王礼快步前来。这几日贺衡整顿军纪的行动已经震慑了守军,令他这名主将也深感彷徨。一路上他便思忖着如何应对贺仲。进帐后看见贺衡正立于旁,一脸严肃,便猜到了主题。
“末将王礼参见大帅!”
“王将军免礼。”
王礼突然双膝下跪,“末将治下怀朔军军纪涣散,有损天威。请大帅治罪!”
贺仲并没有想到王礼会主动请罪,大概此事已在军中传开。他平声说道:“王将军不必过于自责。怀朔守土之责重大,将士常年身处苦寒之地,难免心中郁闷,”他看着王礼,仔细观察着眼前这位怀朔守将,“整顿军纪之事我已交由贺衡处理,还望王将军配合。”
“末将治军无方,已是事实。大帅宽宏大量,胸怀大局,乃是怀朔军民之福。”王礼的声音很低,透着强烈的不安。
“王将军,末将在羽林掌职军纪多年,虽然怀朔军与羽林职责不同,但是现在既已由大帅统管,自然都应该遵守羽林禁律。”贺衡道,“不知王将军可有异议?”
这个问题让王礼很惊讶,他本心确实毫无异议,只是深感其中困难。他用一种警觉的眼光重新望向这位羽林主帅,“怀朔军全体将士定然在大帅面前毫无保留,听从军令。”
贺仲希望真是那样。对羽林,对怀朔,没有分裂,同仇敌忾。但是,很难让人不怀疑,面对突如其来的严酷管治,王礼的部队会有怎样的反应与变化。
“自古慈不掌兵,本帅此举是为大局考虑。”羽林主帅继续说道,“王将军若有何顾虑,但讲无妨。”
“末将一定全力配合贺将军。”王礼当然懂得这个浅显的道理。这也是一位带兵人的本能反应,为了保护部下不受伤害。
“你护卫边镇多年,对这一带想必非常熟悉,陪我去城郊走走吧。”
“诺。”王礼抱拳。
此时贺衡听见王礼长舒了一口气。
贺仲拿起身边的佩剑走出营帐,王礼与贺衡紧随其后。
“衡儿,你去忙吧。”
“诺。”
他们往前继续走了几步,贺仲没再开口,看上去像是在小心地措辞。毕竟大敌当前,他的本意也只是要严肃军纪,而不是挑起内部不和,他不想给王礼徒增不必要的压力。
城郊的风景豁然开朗,刚才略显凝重的气氛逐渐消散。
“王将军戍守怀朔镇可有些年头了吧。”贺仲换了一种闲谈的语气。
“回大帅,末将大平四年从武川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