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都不如。无论谁生起气来,总是拿他当作一个出气包,”卫可孤说着,甚至有些激动,这种痛苦他一时也说不清,只是说,“我常常想着,只要能够像别人一样,也有个父亲母亲,有一个家,也有亲戚朋友,自己觉得自己是一个人,那就无论怎样吃苦受饿,穷死了也是甘心的。”说着,不由得眼圈一红。
宇文义听着,也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其实我想也不能怪你的父母,他们一定也是被逼迫无奈。也难怪大哥你,你在他们这种人家长大,田地里那种情形你当然是不知道的。”他就给卫可孤讲那些种田人怎样被地主剥削,就连收成好的时候自己都吃不饱,遇到年荒的时候,交不出租子,拖欠下来,就被地主重利盘剥,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只好卖儿卖女来抵偿。
“这样的事情,我就亲眼见到过。”宇文义轻声道。
其实卫可孤很喜欢听他说乡间的事,因为从这上面他可以想象到自己的家是什么样子。
此外,谈起六镇地区的水生火热,二人更是有说不完的共同话题。说到后来边境的紧张局势,官军与柔然的几次交锋和节节败退,宇文显得很愤慨,言语中充满了不满。卫可孤不大喜欢宇文义讲边境用兵之事,因为他一说起来就要生气。但是听他说说,到底也长了不少见识。
于是宇文义一边说,卫可孤则在旁静静地听。不时点头称赞。
“对了,大哥。怀朔的守将们被俘后皆水米不进。如何处置?”宇文义见卫可孤凝神不语,以为他听烦了,便轻声问起当前的事务。
这一问,卫可孤显得犹豫不决。
“不如先带上来审一审。”宇文义说道。
“也好。”卫可孤将杯中之物饮尽。
“谁让你们把贺将军捆起来的?快松开!”卫可孤向押送贺氏父子的护卫喝到。
护卫连忙将众将松绑。
“贺将军,当今天子无道,置我六镇民众生死于不顾。我等北人也只是为了生计,被逼至此。今日若能得老将军相助-----,何愁大事不成?”卫可孤的眼睛转向贺家父子,语气中充满暖昧,甚至是乞求。其时,被统治的广大镇民受主将、官僚和豪强的欺凌奴役,土地被剥,承担着繁重的官、私力役,还被洛阳视为“北人”,受到歧视。
虽然卫可孤的开场白显得非常客气,但仍然让人听着不舒服。即便他说的是事实。
事实上,对于广大六镇民众而言,谁当皇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的日子过的如何。
“放肆!休得多言。尔等逆贼,今日吾一门落入你手,终于可以为国尽忠了。”贺仲的眼里充满了马革裹尸的决心。
“要杀要剐,何须多言。尔之吠言,无耻之尤!”王礼也厉声跟了一句。然后把轻鄙的目光投向了卫可孤因受箭伤包扎的左臂,“少帅那一箭真应该再往左偏半寸,也不至于今日听你啰嗦!”
似乎,他们都已做好玉碎的准备。
“贺帅此言差矣!”宇文义知道卫可孤不擅言辞。尤其面对激动的败军之将,劝降这个任务太难了。
“柔玄镇民自被我军解救至今,在卫大哥的治理下,城义民安,河清海晏,人民丰衣足食安居乐业。比以往如何?”宇文义所言非虚。攻下柔玄后,为争取民心,于公于私,卫可孤都下了一番功夫。
贺氏父子都没有接话。六镇民众之疾苦,他们在京城中也早有耳闻。此时他们唯有沉默,沉默也是一种态度,其中的坚持、无奈、默认、冷漠,只有自己可以品味。
沉默的场面早在宇文义的预料之中。身披着羽林盔甲的男人是无法轻易征服的。
“连日苦战,看来诸位的精神还不太好,送大家回去休息吧。”卫可孤眼见大家都不张口,心想还不如喝酒。
卫可孤最后的尝试是请柔玄镇当地郡望胡长老充当说客。胡长老无法拒绝卫可孤的请求,因为自从义军攻破沃野以来,卫可孤信守承诺,善待百姓,与当地乡绅豪强的关系也处理的非常融洽。
次日上午,胡长老在二名义军兵士的陪同下,出现在中军帐内。胡长老不得不在帐内干坐了半个时辰,才等到卫可孤的几名俘虏,因为贺岳早晨突然吵着闹肚子,而贺仲则坚持要等贺岳一起,才答应出来见胡长老。
胡长老一身青衣,说起话来像金属发出的声音一样,目光中带着命令的神色,同他那孩子般幼稚的喜好一点儿也不相符。可惜的是,卫可孤并不了解这件事。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胡长老以及和他有关的一切更令贺仲痛恨了。只要一想起他那假慈悲的模样,贺仲就感觉五脏六腑里有蝎子在爬一样厌恶,刚一进帐门,他就认出了他。
京城与边镇之间,经常会有武将的换防与交流。贺仲年轻时曾在柔玄任职一年主将,其间与柔然有一次惨烈的守城战,相持阶段,胡长老竟然带领着众豪绅联名请求贺仲投降,理由是以免生灵涂炭。幸得士兵们拼死退敌,才得以保全城门不失。
昔日柔玄保卫战时所受的种种折磨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