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恒开门见山。
“沈家那小子来找你了？”
周康哭笑不得：“是，言之凿凿要在明年立秋拿下榜眼，再用榜眼之身来证明他的诚意。”
李云恒啧了两声：“到是有志气，状元榜眼探花，他还知道只取中间？可这小子不是当官的料啊，就算能中榜眼，将来只怕也适应不了官场的尔虞我诈，早晚会跟他父亲一样，只是个闲散狂人。”
周康皱眉，这一点他到是很认同，毕竟沈文豪就是那样的人。
可回头想想，回归田园似乎也不错，算是宁静而致远吧。
李云恒看周康没说话，就大概猜到了他在想什么。
“宝儿聪慧，这么早就把她订给沈家，老夫觉得为时过早，不如再等上几年，到时候让宝儿自己拿主意吧。”
周康沉吟：“岳父说的是，小婿也是这么想的，不过……”
“不过什么？”
周康眉头一紧，忽然拿手点了点西北地图。
他虽然没说话，但李云恒瞳仁缩了一下，顿时满眸肃然：“你确定？”
周康犹豫：“不确定，但总感觉离这一天不远了，尤其是从去年开始，乌孙国就蠢蠢欲动，更频繁涉境，小婿就觉得，这一仗可能早晚要打。”
李云恒蹙眉，西北情报他知之甚少，但乌孙国国主的野心有多大，他很清楚。
并且早在二十年前，他就知道乌孙国主好战，平生最大的梦想，就是入主中原。
两人缄默了良久，李云恒试探：“皇上是何意？”
周康讳莫如深：“皇上心中也有鸿图霸业。”
李云恒懂了，到是附合了他心中所想。
又是一阵沉思，李云恒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早些订下也没什么不好，但沈家……就更不合适了。”
周康烦闷，他知道岳父的意思，但他想简单些，回想他这辈子，也算是戎马半生，荣华也好富贵也罢，在如今的他看来，都不如一夫一妻，一儿一女，晨起而作，日落而歇的简单幸福。
李云恒瞥了他一眼，若有所思的摇了摇头，意味深长道：“佛家言，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谁又不想宁静而致远呢？”
可行吗？
人活一世总有牵绊，他尚且如此，那儿女子孙，又何尝不是如此？
点到这，李云恒也不再多说，回头就把周显叫了过去，让他把西洋镜抬到了宝珠阁。
周宝儿看着那一人高的西洋镜，整个人又懵了。
“哥哥这是从哪得来的？”
周显有些蔫，有气无力道：“是前些日子，哥哥和外祖父特地给你寻的。”
周宝儿砸舌，她知道大周有外贸通商，但没想到会有这么大的西洋镜，再看镜面的平滑，可以堪称精品。
“一定花了很多钱吧？”周宝儿咽唾沫。
周显心不在焉：“到是没花多少，就是难寻。”
这东西造价是不高，放在古代确实难寻，当然了，也不方便运输。
“那是怎么寻来的？”
“睿世子寻的，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寻的。”
周宝儿吸气，又是周睿，他怎么无孔不入了。
抚了抚额，周宝儿索性把西洋镜放到一边，苦着脸道：“哥哥，沈从明是真的要娶我吗？”
周显磨牙，反问道：“妹妹想嫁他吗？”
“……”现在当然不想啊，周宝儿跺脚：“我还小呢！！！再说了，那有姐姐们还没订亲，妹妹就提前订亲的。”
真要这样，她就要成人民公敌了好吧。
想想前些天的周英，她就很郁闷，周家家训还没抄完呢。
周显叹了口气：“我也是这么说的，可父亲好像没有拒绝。”
周宝儿惶然：“那可怎么办？”
周显有气无力：“如果妹妹不愿，我想父亲也不会强迫妹妹。”
好的吧，还是要她自己出面。
周宝儿跟着有气无力，等周显走后，门房就来报，说闾凝香又来看她了。
正好心烦意乱，她就让人把闾凝香请了进来。
闾凝香也不知道从哪得了消息，一进门就问她：“你是生病了吗？”
周宝儿叹了口气：“前天是有些不太舒服。”
“我说呢，肯定是你不舒服，或者是你母亲不舒服，你父亲才会火急火燎的请大夫，还深更半夜把张御医也绑到了你家，现在外头都在说，你父亲是宠妻宠女的狂魔，为了你和你母亲，连世俗之礼都不要了呢。”
呃……这口舌之言，不知道是嫉妒，还是羡慕。
周宝儿苦笑：“外面又传遍了？”
“是啊，大家都说你和你母亲命好，还说你有旺夫旺子旺家族的命，各家夫人更想上门提亲了。”
怎么又说提亲，她现在最怕就是这个。
周宝儿咬唇：“你今天来就是想告诉我这个吗？”
闾凝香尬笑：“当然不是，我是担心你，所以过来看看。”
得了吧，看看是假，想知道同类才是真。
“我已经好了，谢谢凝香姐姐挂念。”
闾凝香纠结，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再执着，但自从那天过后，心里就放不下了，再想想这段时间沸沸扬扬的赞歌，就越想从周宝儿这打听到对方下落。
不为别的，她就是想问一问，有没有办法回到后世。
她不像别的穿越者，穿过来后就了无牵挂，一心想着奔小康。
她在后世还有割舍不了的父母，爱人，以及孩子。
所以她太想回去了。
沉默了片刻，闾凝香赤诚道：“宝儿妹妹，那天我有些冒失，但请你相信我，我没有任何坏心思，我只是想单纯的见一见那位嬷嬷。”
这样开门见山，周宝儿还习惯些，再三思付。
“你想见她到底是为何？”
闾凝香咬牙：“就是问她几句话，问完我就死心了。”
“那我能知道吗？”
闾凝香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目光定定道：“可以，只要宝儿妹妹让我见她，那宝儿妹妹想知道什么都可以。”
只要你不怕，又能听懂的话，她是不会介意的，反正再坏也坏不到那里去了。
闾凝香是这么想。
“那你说吧。”周宝儿叹了口气，再看闾凝香就有些复杂。
闾凝香还没意识到这话的含义，只以为周宝儿要替她传话，想了想便认真的道：“好，你帮我问问那位嬷嬷，还能回去吗？就这五个字，她一定会懂的。”
确实懂，但周宝儿不假思索的摇头。
“回不去。”
闾凝香惊讶：“你怎么知道回不去？是她说的吗？”
周宝儿没回答，只是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闾凝香顿时满脸灰败，喃喃道：“原来宝儿妹妹已经听她说了呀，那你肯定也猜到，我和她是从一个地方来的吧？”
周宝儿点头，索性顺着她：“是的，嬷嬷说她来自遥远的未来，那里有很多不可思议的东西，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有如仙境。”
“什么仙境，不过就是人世间罢了。”闾凝香红了眼。
看她这样，周宝儿心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你就不怕我告诉别人，你已经不是凝香姐姐了吗？”
其实她的话漏洞百出，但沉浸在自己情绪里的闾凝香，硬是没听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