嘱咐完周显,李云恒又看向周钰。
“你父亲要我问你,你可恨他?”
周钰咬唇,似懂非懂的摇头:“我不懂父亲为什么这样问。”
这人啊,就怕比较,一比较,李云恒就越发喜欢懂事的周宝儿。
但想着周钰年纪小,很多事情不懂,也在情理之中。
“你母亲做错了很多事情,你父亲不得不同意你伯祖母将她禁足,这个你可明白?”
周钰眼圈一红,哇的就哭了起来。
“我不恨父亲,但我讨厌父亲,讨厌讨厌……”
周钰扑在周宝儿怀里就不停的喊讨厌,因为她不知道要说什么,自从济宁回来,父亲和母亲,就把拘在香钰阁,家里发生了什么,她都不知道。
但她知道,现在的家不是以前的家,她再也不可以像以前那样,想去哪就去哪。
还有母亲。
母亲刚才的样子,她就好担心好担心。
周宝儿暗叹,轻轻拍打周钰。
周钰就抓着她胸前的衣服喊:“我也讨厌你,都是你,你一回来父亲就再也不理我了。”
周钰哭得撕心裂肺,周宝儿只好哄她:“父亲没有不理你,很多时候,父亲其实是为你好。”
“为我好就是把我拘起来,不让我出园子吗?那我不要这种好,我也不喜欢你,我也讨厌你。”
周宝儿无奈,人家都说讨厌她了,她还得抱着周钰哄。
“那以后你跟我住一个园子,再慢慢喜欢我行吗?”
周钰抽泣着不说话,她不想告诉别人,她心很慌,慌的好像个无依无靠的孤女。
李云恒听到周宝儿说要住一起,有些不赞同,不是一母所生,终究是隔了肚皮的。
但看着懵懂的周钰,也确实可怜。
“你父亲交待,让你以后多听哥哥和姐姐的话,你母亲那边,一个月只能去一回。”
周钰听了,哭得更撕心裂肺,然后嘴里不停的说讨厌讨厌。
李云恒便喊来婆子,把周钰带了下去。
到底还是太小了,经不起什么事。
转头告诫周宝儿:“心软可以,但不能太心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缘法,她身为周家九小姐,那该有的就一定会有,你可明白?”
周宝儿明白,外祖父是不同意她带着周钰。
李云恒看她没说话,想来也是懂的,神情肃然道:“你如今被封为县主,还享济宁供奉,属于是有封地的实名县主了,所以你父亲最担心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周宝儿沉吟:“是木秀于林吗?”
李云恒笑了,他就说吧,宝儿和周钰明明只差三岁,可这份聪慧,却是十三岁的人也比不上的。
“没错,从今天开始,想来提前订下你的人只会更多,你父亲的意思是,既然已不可逆,为了你的安全,也为了让你省心,可以考虑提前订亲。”
周宝儿冷吸了口气:“父亲想把我许给谁?”
李云恒摸了摸胡须:“宝儿自己想许给谁呢?”
这话问的,她现在谁也不想许好嘛,才八岁的人许什么许。
“我不知道,宝儿过完年也才八岁。”
李云恒摇了摇头:“以你今时今日的名气,八岁不八岁已不再重要了,如果现在不把你许出去,只怕上面也会动心,到那时,你更没得选择。”
周宝儿心一凉,她知道外祖父说的上面是谁,无非就是太后啊,皇后,贵妃啊什么的。
到时候她的婚姻大事,就真的会很被动了。
看她咬唇,李云恒就笑:“沈家不是你优先选择的好去处,外祖父到是有个合适人选,只是对方还没开口。”
“……”周宝儿苦笑,索性也不再害羞:“外祖父说的是谁?”
“仁亲王世子周睿。”
啊?
周宝儿惊了,怎么是他。
听到名字的周显也惊了,立马想起静海县的事来,恍恍惚惚的道:“外祖父为何选他?”
李云恒沉默了片刻,意味深长道:“仁亲王虽是闲散王,但其实他最懂中庸,也是数位亲王里,能把日子过得最好的一个。”
“除此之外,仁亲王妃性格敦厚,也是诸多王妃里人缘最好的一个,宝儿订过去有她护着,将来的日子必不会过得艰难。”
“当然,最重要的是,仁亲王世子掌管着夜行卫,那是个什么地方,你应该比外祖父更懂,整个朝庭的情报机构尽在他手,没有几分能耐,怎么可能在他这个年纪,就位置坐稳的?”
“宝儿要能与他订亲,那将来不管是你父亲,还是你,又或者整个周家,都能立于不败之地了,可怕就怕,当今皇上不会同意周家与仁亲王联姻。”
李云恒摸了摸胡须,他对周睿很看好。
周宝儿叹息,心想高门嫁女,果然是优先于权衡利弊。
可仔细想想,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就像后世的人们天天说爱情,可其实有几个人的爱情,最后能共白头?
不过就是把一桩婚姻买卖,美化成了因爱结合罢了。
沉静下来,周宝儿就开始思索外祖父嘴里的夜行卫,怪不得他好像什么都知道,还让芝兰告诉她,有事就去和福药行,原来他真是个情报头子。
那和他联姻,对父亲,对哥哥,对周家,还有舅舅……确实是利大过于弊,相比书香门第的沈从明,不知道要好多少倍了。
“既然外祖父觉得他可以,那宝儿就听外祖父的。”
她一口应下,边上的周显就郁闷了:“妹妹?”
“哥哥放心,只是提前下订,又不是立马就嫁,按规矩怎么着也要等我年满十四。”
“说是这么说,可万一这七年有什么变化,那你将来……”还怎么嫁人?
周显忧虑,像这种提前下订的事,他在平安城看了不少,比如很多幼时看着门当户对,就提前订亲的,后来不是女方家败落,就是男方家败落。
就算信守承诺,终是结亲的,夫妻二人也会过得凄凉。
而不守承诺,不论是那一方退亲,女方这边名声也坏了,很难再嫁个如意郎君。
所以周显不想妹妹这么早就订亲。
他怕,怕时间的变数,会让妹妹吃尽苦头。
这时,李云恒欣慰道:“显哥儿,你考虑的事情,你父亲早就已经想到,所以你父亲才想让你留在平安城。”
说白了,就是周康想赚下最后一个汗马功劳,给儿女把将来的路提前铺好,剩下的就交给天意。
“外祖父?”周显惊愕。
李云恒也不再打机锋,肃然就道:“你父亲想让你学学闾侍郎,这辈子只要求稳就好,可千万不要辜负了你父亲的用心良苦。”
周显喃喃:“可是我……想和父亲一样。”
李云恒皱眉:“痴儿,戎马半生有什么好的,跟着你父亲南征北战,难道你还不明白,风光之下有多难?”
周显低头不语,心想他怎么不知道,七年前皇上下命平西蜀,父亲为粮草辎重操碎了心,最后还在断粮三天的情况下,硬是攻破了西蜀城,那惨重代价让父亲仿佛老了十岁。
也正是因为如此,父亲提出让他进武库中尚署任职时,他才没有任何犹豫啊。
但是,比起掌管后方,他还是想和父亲一样,冲锋陷阵在前,只论行军打仗。
李云恒见周显微有执念,也不再劝说,只看着周宝儿道:“你哥哥担心的事,你能听懂吗?”
周宝儿那能不懂,神情正色的就道:“我听父亲和外祖父的。”
天下父母心,那有当父母的想让儿女走自己老路,用她牵绊住哥哥,让哥哥安稳后方,她很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