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芝兰从和福药行回来。
“小姐,蜀王在官家所收拾行礼了,听说明天就动身回西蜀。”
周宝儿眼一眯,这是真心虚了,心虚到连刘月禅刚小产都不顾,就要急着回蜀地。
蜀王是要抛弃刘月禅了吗?
好狠!
“马传君呢?”
“没有打听到,蜀王的下人口风很紧。”
周宝儿只好等,终于等到周显放班,她去了哥哥园子。
“哥哥,你昨晚见到沈从明了吗?”
周显脸色微显阴霾:“见着了,这事你不要细究,我已给父亲送了信,等父亲回信后再说。”
周宝儿搓了搓冻僵的手:“那我知道了,上午郡主母亲小产,你听下人说了吗?”
周显郁郁:“说了,这个事咱们就听伯祖母的,从现在开始,你要照顾好母亲,尤其是哥哥不在的时候,你要分外小心。”
如今的刘月禅就像个不定时炸弹,周显是怕了。
周宝儿忧心忡忡,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想搬到降雪轩去住。
到了晚上,芝兰从外面回来道:“小姐,奴婢见着睿世子了,他让奴婢带您去偏门。”
噫?
怎么是去偏门,按他的习惯,不是应该直接出现在她面前吗?
周宝儿纳闷:“为什么是偏门。”
芝兰犹豫片刻,知道小姐诧异什么,就推测道:“奴婢看睿世子风尘仆仆,好像是刚回平安城,脸色也不太好,会不会是受伤了?”
周宝儿心头一悸,二话不说就跟芝兰去了偏门。
等小门一开,就见后巷停了辆马车,她曾见过的墨正,穿得还是夜行服,神情很疲惫的搭着头,仿佛下一秒他就能睡着一样。
听到门开,墨正就醒了醒神,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手脚利索的给她摆马凳。
意思是让她上马车。
周宝儿心跳如雷,沉默的爬上车,帘子一掀,就见周睿倚着车壁,脸色苍白的在假寐。
连她上来都没睁眼瞧,只是蠕了蠕唇,有些艰难的道:“走!”
周宝儿心慌了一下:“你受伤了吗?咱们这是去哪?”
周睿吸了口气,这才疲惫的睁开双眼。
风灯虽然微暗,但她一看就发现周睿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像是熬了三天三夜似的,不但没有精气神,还十分萎靡。
“只是小伤,你不用害怕。”
周宝儿吸气,心里感谢他没有瞒着:“不管你要带我去哪,现在都不要去了,你先回去养伤补补神好不好?”
周睿盯着她看了数秒,嘴角骤然上扬,就像紧绷情绪,猛的松懈开一样,他暗沉沙哑朝她点了点手,示意她坐下再说,不要着急。
“不打紧,我母亲来换庚帖了吗?”
“换了,就前几天来的。”周宝儿生气,这个时候还问庚帖,他都要挂了好嘛。
周睿心满意足的阖上眼:“没有我怪我说话不算数吧?”
“你说什么了?”周宝儿气闷。
“我那天跟你说好,是三天后就来换庚帖的。”
“我没听见,也不记得了,你别说话,先送我回去吧。”她压根就没在意过他什么时候来下贴好嘛,又不是恨嫁的年龄。
周睿喉咙发出一声低鸣,好像是笑:“你在担心我?”
周宝儿脸微微一红,好不气恼道:“担心你不对吗?庚帖都换了,不出意外的话,我长大了就要嫁给你,那你现在要是死了,我岂不是从现在开始就得守寡?”
周睿肩颤了颤,终是笑出了声,感觉满身的疲惫,在这一刻也全消了。
“放心吧,你没有守寡的机会。”
周宝儿扭过头不看他,气鼓鼓的问:“你要带我去哪?”
“一会就知道了,别急。”
又是一会,上次跟着他去泡温泉,也是一会,她讨厌一会,心里默默想,现在下车,再叫芝兰背她回去,还来不来得急?
周睿好像看出她想走,便沙哑道:“我接到信,官家所往外面丢了个人,你就不想看看,那个人是谁吗?”
周宝儿瞳仁一缩:“马传君?”
周睿抿着唇似笑非笑。
周宝儿就急问:“死的还是活的?”
周睿闭着眼还是不说话,看他这样,周宝儿只好沉住气,先让他休息休息吧。
就他这样子,她都怕风一吹人就倒了。
沉默中,马车出了城门,直奔郊外,只闻冬虫低鸣,北风呼呼,听得她是汗毛倒竖。
大约一刻钟后,马车停了,有人在外面道:“主子,人已挖出来了。”
周睿睁眼,身子一挺就拉着周宝儿出了马车。
只见除了墨正,外面多了五个人,全都是蒙着面的夜行人。
“带路!”周睿干脆落利,好像休息了一会,他精气神全回来了,声音都不在沙哑。
墨正提着风灯,芝兰紧跟在周宝儿身后,沿着河堤就进了小树林。
今晚月色当空,能见度还算可以,模模糊糊的……周宝儿看到很多土包。
玛耶,这不会是乱葬岗吧。
忐忑着,带路的夜行人停了下来,风灯一散开,就见正前方有个挖开的土坑。
周睿回头看她:“敢看吗?”
周宝儿心想来都来了,再不敢也要看一眼再说啊。
“看吧。”
周睿牵着嘴角就笑了,把手往她面前一伸。
周宝儿盯着他修长的手呆了三秒,最后认怂的把手放上去。
手心一贴,她心儿就颤了。
还以为他的手会冷呢,却不想是暖的。
不但暖还有一丝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异样,仿佛……大大的,肉肉的,掌中心还刺刺的。
可能是他练武练出来的茧子吧。
垂帘低眉下,周睿包裹着她的手往前走。
她小心翼翼的跟着。
明明才五、六步,却好像走了一个世纪。
夜行人把风灯放到坑低时,周宝儿看清了,躺在地上气息全无的,真是马传君。
只见他是被草席卷着,全身上下没一丝血迹,仿佛死得十分安详。
周睿眯了眯眼:“怎么死的?”
其中一个夜行人道:“水纸。”
她急忙移开视线,定晴在周睿侧脸上:“什么叫水纸?”
周睿扭头回视她:“把纸打湿糊在脸上窒息而亡,叫水纸。”
周宝儿想像了一下画面,再沉住气:“那是蜀王做的?”
周睿讥讽:“别无他人。”
好狠!
不是说也最疼爱马传君的吗?
还特地为他赶来平安城保驾,原来这个疼爱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