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宝儿低头，过了好久才笑眯眯的上前挽周显。
“哥哥，不就是冲喜嘛，多大的事，我觉得周睿一定会醒来，我将来也会过得很好，昨晚我还做梦了呢，梦见周睿醒啦，一点事都没有，不过就是我提前出嫁了，不过也好啊，出嫁以后，我就可以顶着世子妃的身份随意行走，多自由多自在。”
周显看她还笑得出来，就忍不住生气。
“什么自由自在，难道你现在不自由不自在吗？”
“不自在啊，未出阁的女郎得学琴棋书画，还要学礼仪学规矩，大门不能出，二门不能迈，见到外男还要回避，注意这个注意那个，活得小心翼翼，那有什么自在了。”
周显惊呆：“不都是如此吗？”
周宝儿戳了戳手指：“可我不想如此，我想肆无忌惮的出门，我想管好田村，像父亲和哥哥一样活得精彩呀。”
周显不懂：“我和父亲那里精彩了？”
“那里又不精彩？父亲喜欢领兵打仗，难道去金昌不是父亲想要吗？”
周显怔愣，过了好久才喃喃：“你说的没错，比起呆在平安城，父亲确实更想回到战场。”
就是他，他也想随军做一个先锋官，而不是留在后方管控辎重。
但凡是好男儿，谁又不想鲜衣怒马，临战杀敌呢。
周显恍惚，瞬间又拉回意识。
“所以，妹妹觉得……嫁完人以后，会更加自在？”
“对女子来说，嫁完人以后确实会更自在些。”周宝儿点头，至少在行为规范上，要少了一半的束缚。
周显不认同，他主要还是怕周睿醒不来。
“当寡妇也自在？”
“也自在。”周宝儿笃定。
周显便生气：“你是还小所以不懂，尽说一些孩子气的话。”
周宝儿叹气，那里小了？都两世为人了，只是有些观点她没法跟哥哥说，说了便是惊世骇俗。
既然此路不通，那就换条路走。
“哥哥说宝儿孩子气，那宝儿不孩子气，宝儿就问，如果不答应，后果会如何？”
周显神情一僵，眼里瞬间复杂起来。
不答应会如何？
不答应肯定会得罪仁亲王府，以及周帝。
因为仁亲王虽是闲王，可也是皇亲国戚，同样身系着皇家脸面，他若为了一己私欲不答应，周睿又……
那仁亲王和周帝必会牵怒整个周家，还有外祖父。
他们，又要如何面对皇家一怒？
简直细思极恐。
如此权衡利弊，瞬间让周显红了眼，为自己的无能而深深自责，猛的转过身，都不知道要如何面对妹妹。
周宝儿上前拉了拉他的袖子。
“如果闹僵，对周家而言绝对是弊大过于利，既然如此，何不痛痛快快答应，如此一来仁亲王府也好，皇家也罢，都会念周家一个好，那怕他……”
“就是……没了，皇家对我这个小小世子妃，也会有三分怜悯，有这三分怜悯，我将来必会过得很好，只不过是不能再嫁人，但那又如何呢？只要我自己不在意，并活得开心自在，那它就不是事。”
怎么不是事，女子无出，老而无防，就算荣华富贵加身又如何？
周显默默流出两行泪，就在这时，春嬷嬷来了，神情很是复杂，眼里更充满了怜悯。
“四小姐，大老夫人请您去一趟安宁园。正好显少爷也在，那老奴就不用再跑一趟了，大老太爷也有话要跟显少爷说，请显少爷去一趟书房。”
周显深吸了口气，知道事情不可再逆转了，回头深深的望了她一眼。
“妹妹，你永远是我妹妹。”
周显欲言又止，像是发誓，周宝儿怎么不懂，上前拉了拉他的手。
“哥哥，你也是宝儿永远的哥哥。”
春嬷嬷见状，鼻子骤然发酸，急忙去外面等，她年纪大了，实在是不敢多想，也不敢多听，怕自己承受不住。
因为她知道，四小姐这次要受天大的委屈了。
趁着春嬷嬷出去，周宝儿打起精神：“哥哥，伯祖父说的肯定是冲喜，既然事已至此，与其伤怀，还不如请哥哥替宝儿多争取一些好处。”
且不说她是不是心甘情愿，就目前的局势，她答应冲喜就是替周家牺牲，该争取的当然要争取，要知道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这个时候也不能感情用事。
周显看着她定定的眼神，不知怎的越发难过，同时也有些自惭形秽，他堂堂男儿，怎么在遇事在时，反而不如妹妹冷静了呢？
牙关一咬，周显打起精神：“妹妹放心，哥哥一定会想尽办法，为你多争取嫁妆。”
就像打仗，明知敌军凶狠，那多带粮草绝对能傍身。
周宝儿怕哥哥不懂说要害，便主动提醒：“宝儿事事以周家利益为先，伯祖父想必也不会亏待我，哥哥你说对吗？”
周显挺挺胸，狭长的凤目一眯：“这是当然！”
除了嫁妆，他或许还能替妹妹再争取别的，毕竟妹妹还小，就算抬过去冲喜，也无法和周睿行房，那他……或许还能让妹妹继续留在家中。
整理好衣服，周宝儿到了孙氏的安宁园。
孙氏的诰命服还没换，见她一身行头，周宝儿就知道，仁亲王妃发力了，对冲喜势在必行。
孙氏同情的看她：“想必你已经很清楚了？”
连哥哥和外祖父回来，都责怪她答应了仁亲王妃，那见过上头的孙氏，又怎么会不知。
周宝儿也不矫情，低眉顺眼道：“是，昨晚仁亲王妃派人来问我，我说只要家人同意，宝儿没有怨言，毕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辈不敢做主。”
孙氏皱眉：“在伯祖母面前，你不必如此回答，伯祖母知道你心思缜密，肯定是权衡过利弊的。”
周宝儿失笑，默认了孙氏的话。
孙氏叹了口气，越发怜悯的看着她。
“事发突然，确实是没得选择，伯祖母也不跟你藏着掖着，你既然顾念周家，那周家必不会亏待你，嫁妆上面我也会替你争取，只是你母亲那边……”
周宝儿感激，跪下来给孙氏磕了个头。
“宝儿自己说吧，伯祖母放心。”
到这一步，她还能如此懂事，孙氏心里……对她越发愧疚。
“你自己有什么要求吗？”
周宝儿一愣：“还可以提要求吗？”
这把孙氏给问笑了：“你且说说，或许伯祖母能满足你呢？”
周宝儿惊了呀，脑袋立马转得飞快，缓缓道：“什么时候要我出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