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已是夜幕降临。
流云和芝香守在她身边，周宝儿刚想动动身子，却感觉身体异常沉重，尤其是臀部，疼得她钻心钻肺。
芝香发现，急忙过来掺扶：“小姐您别动，金水嬷嬷说了，您现在只能卧床趴着，就算伤口结了痂，也是不能动的。”
“我外祖父和外祖母呢？”
“在迎松院睡下了。”
“什么时辰了？”
“刚过亥时。”
刚过么，那就是快到十点了，没想到她昏睡这么久。
“世子和哥哥呢？”
流云给她倒了杯温水，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喝了，绿晴几个也打起精神，赶紧去安排膳食。
芝香道：“世子和显少爷还在外面找证据，已经吩咐过奴婢们，一定要照看好小姐，仁亲王和王妃下午来过，小姐那时还没醒，他们就先回府了，但给小姐送了好多东西。”
流云接道：“王妃说，小姐现在身子虚，要多喝些牛乳才好，老奴去给小姐热一碗来好不好？”
周宝儿点头，她现在顾不上自己的身子，只想知道能不能替母亲报仇。
“长公主如何？”
“还被封禁在国清寺，世子说了，此案未查清之前，谁也不能离开国清寺，那怕皇上想偏袒，文武百官和夜行卫也在盯着。”芝香磨了磨牙。
“小姐，世子手上有先皇金令，一定会给夫人讨个公道的，您就放心吧。”
周宝儿垂帘，她看到绿晴站在边上欲言又止，好几次想说什么，又犹豫不决。
“那金令是什么？”
芝香便轻言细语的说了一下金令，说到已故的二皇子怀抱金令跳下寒潭时，她发出和周帝一样的疑问。
芝香摇头：“这个奴婢不知，但听说……早在二皇子出事之前，就把金令交给世子了，还让世子好好管着夜行卫，所以沉入寒潭那块是假的。”
周宝儿愕然，难道二皇叔已察觉自己大限将致，所以提前做了手脚，把真金令留给了周睿么？
那时候的周睿才大？
比她现在还要小吧。
忽然被委于重任，他密而不宣，一直韬光养晦到现在，这份忍耐力，也是无人能及了。
那这个时候拿出来，岂不是为了她？
周宝儿很触动，再看绿晴，脸上的欲言之色更多，她便让流云和芝香代她去给母亲上香。
等人一走，她问绿晴：“你坐立不安，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绿晴跪下：“不是奴婢有事要说，是红梅回来了，她说有重要的事情，一定要见小姐。”
“红梅？”好久都没听到这个名字了，她有些恍惚：“不是送她出平安城了吗？”
“是啊，但不知怎么的，她没有回原籍，听她自己说，她出城后不久，就去了玉虚观，现在是玉虚观的道姑，法号叫明思。”
成了道姑，还在玉虚观？
“她说要见我？”
“是，还说她能帮小姐报仇杀了长公主，奴婢心里害怕，不知如何是好，就让她在偏门等着了。”
“去叫她进来吧。”
她正想探索玉虚观，没想到红梅误打误闯，竟然走到了前头。
如果没记错，红梅本名就叫小思，而她姐姐曾是长房院里的大丫头，叫小念，如今换法号叫明思，到也算是贴切了。
没一会，绿晴偷偷带着明思进来，只见她云纱遮面，身着道袍，手里还拿着一杆抚尘，一身行头硬是把她衬得有了几分仙风道骨。
明思看到她，远远地打了个揖，开口便道：“请四小姐屏退左右。”
周宝儿也是胆大，二话不说便让绿晴几个出去了。
屋里人一空，明思眼里才有了波动，跪到床脚轻呼了一声：“小姐。”
周宝儿盯着她脸上的云纱，总觉得云纱下有一团黑影。
“你脸怎么了？”
明思眼角湿了，当面摘下云纱，就见她右脸全毁，只见焦黑，狰狞的宛如罗刹。
周宝儿吸了口气：“这是怎么回事？”
她走时，人还是好好的，怎么回来就毁容了呢？
明思咬牙切齿，娓娓说道：“小姐那天派人送奴婢出城，奴婢走在路上，只觉得大仇已到，此生无憾，便想寻个寺庙，伴青灯古佛了却残生，听人说有个玉虚观广收门徒，奴婢就绕路去了，那成想清净之地不清净，那玉虚真人就是个沽名钓誉的毒妇，表面看着仙风道骨，背地里却做着藏污纳垢的苟且之事。”
周宝儿惊骇：“藏污纳垢？”
“没错，就是藏污纳垢，说什么修道之人不违天合，实际上整个玉虚观，就是长公主眷养的后宫，白天道貌岸然，晚上男盗女娼，奴婢不从，他们就强上，还用一种叫逍遥丸的东西控制我们，一天不服就会全身抽搐，陷入颠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周宝儿吸气：“那逍遥丸是什么？”
明思从怀里摸出一盒药，打开给她看，就见里面摆满了小黑丸，黑丸上还泛着诡异光泽。
她拿起一颗嗅了嗅，只觉得有股说不出，又道不明的暗香。
闻久了不但上头还恶心。
“这就叫逍遥丸，是奴婢从暗室偷出来的，据说是用百岁山里一种奇花提练而成，只要服下它，就能看到仙山蓬莱，还可以与仙家同欢，奴婢服用后，从来没见过仙山，只见到……”
明思捏拳寒颤，不想说她看到的东西，但周宝儿从她脸上，猜到了是什么。
差点把逍遥丸给丢了出去。
明思换了口气，眼眸通红。
“奴婢从小在官伎所长大，不论学的，看的，听的，都是下流之事，早就对男欢女爱恨之入骨，又怎么可像他们那样，沉迷肉欲幻境深可不拨，奴婢不愿服食此丸，可一停就感到万蚁噬骨，难受得只想去死，为了克制自己，奴婢才毁了自己的脸。”
说到这，明思惨笑，又露出曾经洁白无暇的藕臂，只见上面布满刀伤和烫伤。
“奴婢用这个法子克制逍遥丸，以为很快就能解脱，却不想玉虚真人又给奴婢吃了百僵毒，还把奴婢调到丹房，帮着她练制逍遥丸和驻颜丹，奴婢知道这逍遥丸不是好东西，不愿意助纣为虐，她们就把奴婢关到暗室，不给吃也不给喝，只到毒发才过来问奴婢听不听话。”
“奴婢疼痛难忍，不得不屈服，她们就给奴婢取了个法号叫明思，从那天起，奴婢才知道千金难求的驻颜丹，是用什么东西做的。”
“什么？”周宝儿晦暗不明的看逍遥丸。
越看就越觉得它像某种花的提练物。
“胎儿，用的全是三个月还未成形的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