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没合眼的周睿，还在查看卷宗，整整两箱，全是周显从玉虚观搜回来的证据。
三年来，玉虚真人用招收门徒为晃子，共收了一百二十名女弟子，现在活着的只有四个，除此之外还有长公主在平安城或买，或掳来的少女，前后一共七百多人，全部尸骨无存。
其中二十多个，还是在大理寺报了人口失踪的官宦女子。
周显甩着手上的水从外面进来，脸色阴沉沉的，好像隆冬将至。
“阿睿，那毒妇嘴很硬，死活都不肯交待，一口咬定只是她自己贪财。”
趁着分神，周睿揉着太阳穴看了眼墨正：“咕噜送去了吗？”
“送去了。”
“伤势如何？”周睿眉头一紧，感觉这话问了就是白问，仅仅一天怎么可能好，世上那有什么神丹妙药，没有一个月，她只怕都不能下地。
墨正恭敬道：“气色比昨天要好，人也精神了很多，只是难掩伤心。”
周睿眸色暗沉，恨自己没有分身之术。
周显心里只有报仇，硬是没分辩出他在关心妹妹。
“你说什么呢？我在跟你说玉虚不肯交待，她若不交待怎么给长公主订罪？”
周睿按了按眼睛：“她会交待的，把墨鑫叫来，让他审。”
周显怒：“你嫌我不会审问？”
“会不会审问你见墨鑫审一次就知道了，这个时候不要急躁，只有沉住气才能替母亲讨回公道。”
周显腥红了眼，虽有不服但也没再说话，夹着无边的怒火出去了。
墨正担心周睿：“爷，您两天没合眼了，要不要歇一会？”
“皇上只给了三天时间，三天追查不到刺客就要放人，告诉墨鑫，我没有时间耗在这，天黑之前一定要给我把她的嘴撬开。”
墨正明白：“长公主上午一直在发愣，下午仿佛焦灼不安，要不要小人？”
“放！”
周睿定晴在卷宗上，眼里冷如寒潭。
墨正领命退下，无声无息潜入了国清寺，很快就把辗碎的逍遥丸撒到松茸汤里。
正准备离开，安乐郡主就带着人进了厨房。
“我要你们准备的松茸金丝猴头汤准备好了吗？”
女尼念了句阿弥陀。
“刚刚收汁，正要给长公主送去。”
“端来给我，我亲自给母亲送去。”
安乐心情有些烦躁，母亲不知道怎么回事，早上醒来后就对她爱搭不理，还时不时发呆走神，连她说了什么，母亲仿佛都听不见。
这让她感到很不安，总觉得母亲不该在这个时候犯恍惚。
往静心斋走，安乐恹恹的问宫女。
“御医来了吗？”
宫女道：“来了，郡主吩咐完，奴婢就去跟他们说了请御医。”
想到外面的稽查司，安乐脸色又沉了沉。
“御医怎么说？”
“说长公主只是有些虚火，身体并无大碍，还说长公主多喝些莲心茶就好。”
安乐骂了句废物：“我母亲神精恍惚他看不出来吗？”
宫女不敢接话，怯怯的劝慰：“长公主以前快来葵水时，神情也会恍惚，这次想必也快来了，郡主别太担心。”
安乐想想好像是这样，但又总感觉那里不对，再恍惚也不会打不起精神，连话也不愿意跟她说呀。
就在这时，安乐听到静心斋里母亲怒斥：“滚，一群没用的废物，要你们还有何用？”
几声碎裂，母亲四名心腹被赶了出来，神情十分狼狈。
安乐没好气道：“你们怎么惹我母亲不高兴了？”
和心苦笑：“长公主要奴婢去请梧公子，涂公子还有琮公子，可稽查司说佛门圣地不准放肆，奴婢实在是没办法。”
安乐神情一怔，母亲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想到请他们？
别说稽查司不准，就是她都觉得不妥啊。
母亲怎么犯起糊涂来了呢。
“他们人呢？”
“在寺外，被稽查司的人拦了。”
“让他们赶紧回去，少来这里丢人显眼。”安乐嫌恶瞪了一眼和心。
和心几个急忙退到一旁。
安乐接过托盘，嘴里喊着：“母亲，安乐进来。”
长公主没应她，安乐心里的不安扩大了一分，让人挑开帘走了进去，就见母亲披头散发，打着赤足的站在中间，神情诡异又暴躁的盯着她。
以往温柔又充满优雅的瞳仁里，如今布满血丝，仿佛焦灼不安的小兽，逢人就想咬一口。
这样的母亲她从未见过，只觉得又陌生又恐怖。
安乐看得心惊，差点把托盘都丢了。
但忽然想起师太说，金丝猴头最安神补脑，母亲这样生气，肯定是给憋的。
要不是阿睿拿出金令软禁母亲，母亲怎会气成这样？
“母亲，安乐叫人炖了松茸金丝猴头汤，母亲喝一点吧？”
控制不住情绪的长公主，刚想说不用，可忽然闻到一股只有梦中才有的仙气，那仙气刚好从汤中散发出来。
刹时，她心头一喜：“拿来！”
安乐急忙上前，还不等她把托盘放下，再亲手端给母亲，长公主夺过汤碗，便如饥似渴的喝了起来。
“母亲慢点喝，这是安乐特意给母亲炖的，说是能安神补脑。”
长公主一口饮尽，前一秒还暴躁焦灼的神情全不见了，只见她眯着眼，一脸餍足的发出长叹，身体往后微微一晃，双脚如踩棉花似的旋身回塌。
嘴里似颠似狂的喁喁道：“来了，朕的小心肝们都过来，咱们继续快活。”
说完，长公主媚态全开，笑如芙蓉，软如春水的倒在塌上，发出各种让人听了，都忍不住脸红心跳的嘤咛。
安乐看得呆若木鸡：“母亲？您这是怎么了？”
长公主置若罔闻，双手在空中挥舞，挥舞的同时，还……
就像置身幻境，沉迷的不可自拨。
安乐急了，冲到软塌用力晃她：“母亲，母亲？您这到底是怎么了？”
“放肆！”长公主怒斥，仿佛根本就认不出安乐，但下一秒语气又极尽妩媚：“别打搅朕与仙同乐，来，陪朕一起看蓬莱，你的阿睿那有他们可人，他们才是真真的谪仙。”
安乐倒抽了口气，这里那有什么谪仙，什么蓬莱，母亲是被什么魇着了吗？
“母亲，我是安乐啊，您看看我，我是安乐啊。”
“别闹，朕知道你是安乐，不但是朕的安乐，还是朕的小心肝，所以母亲才愿意让你看蓬莱，有了这仙宫蓬莱，你还想什么阿睿，那不过就是凡夫俗子罢了，嗯？”
长公主尾音一扬，听得安乐头皮发麻，吓得她赶紧冲出静心斋。
“来人来人，赶紧给我把御医找来！”
“母亲一定被魇着了，再叫师太，赶紧的。”
躲在暗处的墨正发出一声冷哼，默默道，你就是把玉皇大帝请来都不管用，没有三个时辰长公主醒不了。
就算醒了，也是意识模糊，只想回到那天上人间，做她的女皇陛下。
而这时，醒来的周钰看着咕噜。
“四姐姐，这是小老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