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选将就一下就行,霍光不依,不仅要挑直系的还要挑好的。千百年才出一个正统明君啊!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杨敞一顿腹诽,脸上依旧是毕恭毕敬的样子。
未几,黄门入内通报,霍光知道他要见的人终于来了。
庭外的人戴着蓑衣,淅淅沥沥的雨中霍光忽然觉得一切恍然如梦。
年轻的男子脱去蓑衣,清俊的脸庞与回忆深处那熟悉的面容无限重合。
是他,只消一眼霍光就认出来了。他原本以为一切已经随着那人的死而终结,没想到此刻那人的子嗣就活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
霍光尽力克制住袖中不停颤抖的手,就连声音也有些沙哑“你究竟是谁?”
少年似乎并不懂对方的反应为何会如此激烈,照实答:“将军,我叫刘病已。”
刘病已,刘病已……霍光在心里将名字翻来覆去地念叨,心底油然而生着一种预感,也许,他找到了那人。
是年七月,十八岁的刘病已被大将军博陆侯霍光奉上玺绶,这一年他登基为大汉天子,也是这一年他不再叫刘病已,而是有了新名字——刘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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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病已?……!他是新帝?!”
浑身膘肥的摊主一脸震惊,没想到那个常来摊上买饼的男孩居然会是未来的天子。
买饼的市井小民继续八卦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听说啊他就是当年那个太子留下的种。”
“这这这……武帝当年杀了自己儿子全家,怎就肯放过他?难道真因是个皇孙才放过了?”
“亲孙子又如何?武帝哪里不想杀他,可惜寻不到下落,据说他当年是被一名廷尉监藏在狱中护着才躲过一劫。”
那人又说道:“哈哈哈,当真是命好,再怎么说也是龙嗣,吃些苦头不照样会宫里去了。只求啊,他别再学之前的皇帝那样折腾人了。”
宫外的嘈杂对此刻的刘询而言已经听不到了,此时,他忐忑地看着身上的御衣,好似套着千斤重的铜皮一般,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他的祖父——太子刘据是武帝和皇后卫子夫唯一的儿子,巫蛊之祸,太子被诬,卫后自尽,几番腥风血雨,太子一脉几近杀绝,唯一活下来的就只有尚在襁褓中的自己。
他记忆的起点便是那间收押自己的郡邸狱,还有哺育他的罪妇。
每当他被噩梦吓醒,女囚们就会围着他笑,抱起他轻哼着哄睡的歌谣。
这样的自己,真的能当得好大汉的天子么?
刘询暗暗叹气,庭院中走进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霍光走入庭院,刚想说什么,望见青年身上的御服,死死锁住了目光。
如果当年,太子没有死而是顺利登基的话,也会是这般模样吧。
他望着刘询那张与太子刘据一般无二的脸,不免伤怀。
“将军来了?”刘询第一个打破沉默。
霍光这才反应过来,面容迅速冷了下来,一板一眼地跟刘询交代着接下来上朝的事宜。
交代完毕,刘询浅浅一笑,“这些我……朕知道了,将军可还有事?”
果然,他还是不太习惯这个自称。
霍光疑惑,这小子今日怎么这么急着赶自己走。直到他瞥到屏风后不小心露出的裙摆,再看刘询面上泛起的红晕,顿悟了什么。
他听过传闻,刘询流落民间时已有婚配,好像叫许平君。
但那是刘病已的妻子,不是刘询的,荆钗布裙的女子终究难当一国之母。
霍光琢磨着,他所认识的刘询是个有分寸的人,什么人该当皇后、什么人只能做宠妃等孩童都懂的大道理就不用自己提点了,便不再多留。
霍光离去,刘询悄悄走到屏风内,见许平君还在疑惑地寻着他的身影,故在背后唬了她一下。
“怎么样,看得可还满意?大名鼎鼎的霍将军是否真如传闻所言长着三头六臂,现在可求证到了?”
女子闻言笑了,她看起来和刘询年岁相当,温婉可人,若在民间定是为美人,只是未央宫里姿色上佳的家人子比比皆是,这样的长相一瞬就被群群红妆翠眉淹没了。
“霍将军是一代托孤老臣,岂是我这种女子能议论得了的,就是将军的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