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八岁那年,父亲曾带我去灵泉福地的宝库里挑兵器,初进宝库,我看见铺天盖地的神兵利器,心中暗自赞叹,叹鬼斧神工,也叹家中阔绰。要知器修已于百余年前在澜沧大陆上销声匿迹,法门秘籍也已不再存世。于是近百年间,无人再能炼出牵魂灵器。这库里的宝贝,都是用一件少一件了。
多少修士求之不得,我却能面对这满目玲琅随意挑选。看着地上自己高高的影子,我不禁赞叹:有钱人的快乐,当真是特别快乐!
我按父亲指示,将指尖鲜血滴入宝库正中案上的铜盘。随着铜盘转动,血滴被灵气化成的白雾包裹,于空中四散。
安静的宝库顿时沸腾起来。
我的神魂之力寄于指尖鲜血,袒露于神兵面前,他们铮铮作响,似被唤醒、似在交谈。
我打坐于案前,暗暗感召属意我的神兵。然而那些牙尖嘴利的兵器们,竟颤颤巍巍不愿上前。他们相互推让,更有甚者藏身于石壁的缝隙里,利用自身形态勾住石壁,唯恐被我发现。
我卯时便被父亲唤起,此时枯坐半日早已饥肠辘辘,被满屋冰冷物事嫌弃更是心烦意乱,只想赶快回去吃母亲烤的栗子,于是一把抓住跑得最慢的那个说:“别跑,就你了。”
听得我这一声大喝,本来头尾团成圆环的无垢,现下尾端向洞壁逃遁,头端被我拽在手里,瑟瑟发抖。
胳膊拧不过大腿,我轻点指尖,破出鲜血扫过它的神识,触到我鲜血的一刻,它便团成一团瘫软下来,真名显现以示臣服。
它属于我了。
父亲惊异于我带回的竟是一条鞭子。
要知道初云派虽因内功心法均是嫡传而人口凋敝,但创派根本是以剑立身,饶是外门弟子内功难以进境,入门来习得一身剑法,行走江湖也是轻车熟路、游刃有余。
我自出生便被相为天生剑骨、适合修习剑术,识字以来父亲日夜督促,不到八岁,我已将山海剑法口诀烂熟于心。这次带回一根鞭子,父亲一脸“本以为是王者、结果是青铜”的尴尬。
他暗自苦恼,担心无垢成为我的阻滞,想让我去宝库另选一柄神器。没想到我于剑术一事确有天份,无垢被我视作软剑,经年修习,反助我自成体系。
倒是我境界提升缓慢,拖累了无垢,堂堂一品灵器,随主人修炼了近二十年,竟还不能入虚空、化无形。
我将腰带取下,缠它入腰间。
腰间与丹田毗邻,灵气充沛,利于修行,也是它平日爱呆的地方。
我拍拍它准备离开,又想了想,还是将他取下,换上了腰带。
我轻声安慰它:“非是我不愿与你亲近,皆因此番下山,恐难避免与人打斗,万一切磋起来,我将你抽出,掉了裤子,岂不丢人?”鞭身轻颤,我把下面的话吞进肚里:再说我恁贪吃,万一吃多松裤带,将你忘在他处,只怕再想召回你也不愿了罢。
我偷偷为自己缜密的逻辑点了赞,与“堕落的空气”挥手告别,依依不舍地离开了莲台。
既已决定下山,我还得拿些盘缠。同时问问那两个家伙的打算。
已是正午,青仪和灰疏都不在房中。我腹中空空想去寻些吃食,刚刚走出门,便见灰疏手执一物向我奔来。
灰疏手中所执,是灵鸽的信匣,内里装的是各大门派和家族往来的信件。灵鸽各自认养也互为交通,是澜沧大陆上除开御剑之外最快的信息传递方式。
鸽苑的信匣由灰疏掌管。他从前虽未化形,却能对鸽苑中往来灵鸽了如指掌:粉嘴的大芳会化形了,人形是孩童模样;翅上两点墨绿翠纹的碧莲,爱吃匪树的果子;白羽有三个月没有经过初云峰了,她化形已久,恐怕是遇到了意中人……
他娓娓道来,我便斟酒备菜,搬上小凳自斟自饮。听得有趣,便将鸽舍交予他全权照顾以图“下回分解”。
青仪闻言,恐是忧他劳累,还跟我恼了几天。
近十年来,灰疏总能把鸽苑的信件及时交于我。但我掌管仙门以来,门庭凋敝,与外界交流渐少,信件都只是婚丧嫁娶、年节祝福。收到以后,我通常只须遣灵鸽带上礼物,聊表心意。
今天,我收到却是一封不同的信。
它来自天道宗,却并非由门中执事代笔。它由掌门黄坚亲笔所书,信笺由灵力所困,只有特定的人方能打开。
灰疏递信于我,信入我手便浮于空中自行展开。
我捻住薄如蝉翼的信笺一侧,苍劲字迹显现:上官贤侄敬启,久不通函,至以为念。闻尊者得道,甚悦。今西南有乱,弟子失魄。请贤弟下山一聚,共图大计。草率书此,祁恕不恭。黄道存亲笔。
灰疏见我眉头紧蹙,快步过来在我身前屈膝蹲下,而后转身直立,一团凌乱发髻挡住我的视线。灰疏比我矮上半头,此时正挤在我与薄薄信笺之间,偏着脑袋想要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伸出右手,掌心朝右贴上他的左脸,轻轻使力拨开他的脑袋。他留了不少动物习性,不知直立生物偏头须调整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