锐而伤人。
阿起拈起它,定定看了片刻。
对着微光,仅能隐约看到模糊的轮廓。
但这银荷花上头的叶子有几瓣几层,不用亲眼去看去数,他也对它的样貌了然于心。
“十二片,三层……”
他在心里默念着,再以指腹一个个触摸去确认。
果真,如他所想的答案那样,一层一瓣都没少。
他将银子收进荷包中,把绳牢牢系好,再放回自己怀里。
一袋满满的银子最后独独剩下这个。
后来的日子里再苦再难,肚子再饿,他都没想过要动它分毫,连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阿起阖眼,脑海里浮现那年冬日撑着纸伞的小姑娘样貌。
天气很冷,她裹着大红色的斗篷,边缘缀有白色绒毛,将她半张小脸藏了进去。
饶是如此,也能看见她嫩白的双颊被冻得微红。
生平第一次,他下跪求人。
雪天的街上人潮本就少,愿意为此停下脚步的人更是一个也没有。
双肩落满冰雪,他表情麻木,双拳紧紧攥起。
却只有她,分了一半的纸伞予他。
一双细眉微皱,圆似山上野鹿崽子的眼瞧着自己。
那姑娘的眼神澄澈干净,彷佛从未见过世间污秽。
她将一粉色荷包递给他,歪着脑袋娇声问他:“这些可够?”
随着她偏头,系在发上两侧的铃铛也跟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缓缓抬起僵硬的手臂,接过她递来的荷包。
喉咙干涩,一开口便有如灼烧般的疼。
尽管如此,他还是哑着声,对她说了一声:“够。”
然后那姑娘双眼弯得有若月牙,眉间不再蹙起,笑着对他说:“那就好。”
第19章
清晨。
有个遮风避雨的屋子,向来是麦子心中期望。
可实际裹着绵软的锦被,睡在暖和的床上,夜半他却因睡得不习惯,翻来又覆去,最终也没睡好。
醒来时他会去看看阿起的情况,每回阿起都睁眼看他,低声回了句:“我没事。”
麦子才知阿起也跟他同样,几乎没怎么睡。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见阿起早已坐起,问他:“起子哥,不再多睡会儿?”
阿起摇头:“不了。”
外头侍女听见他们说话声,敲门询问:“公子们可要起了?”
麦子急忙应了声,侍女便将门推开,一列手端铜盆、托盘上置放布巾等物的侍女们鱼贯而入。
她们分站两侧,恭顺垂目:“请公子们洗漱。”
阿起:“……”
麦子看得那是目瞪口呆。
这么大阵仗?
易宇也醒了,揉着眼睛迷糊坐起身,知道这屋里有个孩子,有另外的侍女上前:“奴婢替公子穿鞋。”
揉眼揉到一半,易宇僵住不动,无措地抬眼看向麦子,满眼写着:“我该怎么办?”
麦子默默撇过头。
别看他,他也不知道啊!
他干笑着说:“各位姐姐,水盆重,放桌上便好,我们自己来就行。”
侍女们面面相觑,显然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但宋芙有交代,听他们的话照做便是,也就把东西置于案上,退到一旁静候。
虽然还是有那么多人站着,但起码自在些。
阿起洗过脸,拎着用过的水盆问:“倒哪?”
侍女们手忙脚乱,真没敢再让他们动手:“奴婢们来就行。”
双方都经历了一场于认知中不同的盥洗,彼此都还在恍惚。
阿起喊住要退下的侍女们:“昨日换下的衣裳,可否麻烦送回?”
说的是他们原先身上穿的那套。
“自是可以,请公子们稍待。”
这点小事,侍女们自己便能作主。
就是心里纳闷。
那衣料洗得薄透,多处有缝补过的痕迹,原是打算扔了的。
幸好尚未处理掉,否则还真不好应对。
送来衣裳,他们各自换好后,“叮铃铃”的铃铛声自外头传来。
阿起折衣的手一顿。
宋芙的娇俏的声音响起:“你们……啊!为什么换回去了?”
本想问声早的,一见他们两大一小换回原先的装扮,宋芙满脸错愕。
“承蒙姑娘相助,高热已退,庄子上剩余的活也还未做完。”
宋芙的视线落在他包扎的伤手上:“可是手还没好呀。”
“无碍。”
似乎为证明这点,阿起将右手五指展开又握住,动作确实毫无半分凝滞。
宋芙哑口无言,实在不晓得怎么说他才好,偏生现下她也想不出阻止的办法,只好先道明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