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空手来的,他是带着医药箱来的,一打开,看的白蓁蓁头皮发麻——到底得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在医药箱里准备好一整排银光闪闪的手术刀啊。
他半跪着给她上药,化瘀青的药,淤青在膝盖。裙子长度刚到大腿三分之二的位置,痕迹不大,但很明显。药膏凉凉的,被头顶的空调一吹更凉了,白蓁蓁紧张到小腿都紧绷,沃尔纳的样子很平静,“现在知道心虚了?做的时候没见你不乐意。”
他果然知道了。
“情况特殊……是你让他一个人开飞机的。”
“飞机是可以自动驾驶的,他完全可以自己解决生理需求。”
——所以她这波是吃了没文化的亏?
替她涂好了药,沃尔纳没起来,低头沉思了半晌,然后问她,“你是不是喜欢弗朗茨?”
白蓁蓁应的飞快,“喜欢!”
“那我呢?”
依旧是不假思索的回答,“也喜欢!”
“我们两个毫无区别吗?”
这回倒是没有脱口而出了,她皱着眉否认,“怎么可能,你们俩当然是有区别的,但这种区别我不能说。”
沃尔纳笑了笑,攥紧了她的手,“刚才在驾驶舱里,我其实考虑过要不要把你送给弗朗茨。他看起来对你爱不释手,而你似乎也心甘情愿,更重要的是你们彼此喜欢。若是照此发展,你们很有可能明天就滚上同一张床单。”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实在是很难让人不想歪。白蓁蓁很生气,但更多的是难堪。她应该要解释的,可是她的所作所为落在没有记忆的他眼里其实就是轻浮的代名词。
“你是想要告诉我,我在你心里是随随便便谁都能碰还不自爱的女孩子嘛?你嫌弃我讨厌我不要我,那为什么还给我涂药?”
还趁机摸她的手。
白蓁蓁愤怒地抽回了自己的爪子,被沃尔纳很有耐心地攥了回去,“我不是这个意思,不要着急生气,我想跟你好好沟通。”
他好像是来真的?白蓁蓁坐直了身子,“行,我不生气,我跟你好好沟通。继续刚才的话题,你想把我送给弗朗茨,那现在又为什么放弃了?”
要是没放弃,他根本不会在这里。
“因为弗朗茨告诉我,你藏了点小秘密。我们的相遇遥远到上个世纪。”
他话音刚落,白蓁蓁就如同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尖叫鸡一样,瞬间喉咙里就没了声音,良久,打了个声音格外清脆的嗝。
接着如梦方醒般否认三连:“我不是我没有你别冤枉我!”
“——这话说出来你自己能信?”她就差没把欲盖弥彰这四个字打在脸上了。
白蓁蓁有些无措地绞弄起手指,“你就相信我嘛,又不是什么美好的记忆,告诉你一点好处都没有。”
“你看着我。”
“不看。”
“看着我。”
“不看!”
沃尔纳掐住了她的腮帮子掰过来,认真问,“他说的是真的?”
她迟疑着点了点头。
“那有没有好处应该由我自己来分辨。”沃尔纳松了手,保持着半跪的姿态仰头看她,表情很是无奈,“你每回看我的眼神都十分疏离,像是在透过我怀念着另一个人,现在也一样,没有人喜欢当替身。”
别人当替身好歹是知道原身长啥模样,他倒好,毫无意识毫无认知。就他妈离谱,明明是他先碰见的白蓁蓁,他把白蓁蓁带回家,结果三个人里只剩他一个稀里糊涂的,什么都记不清楚。
难道这玩意儿跟智商高低有关系?白蓁蓁明明是最笨的那个,反而是知道的最清楚的那个。
此刻最笨的人回了一句最笨的话,“我没有把你当成替身,我觉得你们是一样的。”
“没有人是一样的,不同的经历、不同的出身、不同的成长环境会造就不同的性格,以至于最后成为完全不同的人。你觉得一样只是因为你不够了解我。”
白蓁蓁若有所思地皱皱眉。
回想起来好像确实有点不一样。最起码上辈子的沃尔纳从来没有跪在她面前耐心十足地同她交谈。
他的日常里总是有做不完的工作和枪毙不完的人,不可能有那个时间也不可能产生那种想法,他向来只属于国家而不属于她。
“那……那我就更不能告诉你了!”
他要是回想起来上辈子为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事,觉得她在心里的分量无足轻重可怎么办?每回都患得患失的感觉可太艹了,重来一次还不如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然后老死不相往来。
她可能没有意识到,她的表情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变幻了好几次,从不解到惊恐再到侥幸,一个人在脑子里脑补出了好大一场戏。
沃尔纳看她的眼神错综复杂,直觉告诉他,白蓁蓁一定误会了什么很重要的事,“你真的不说?”
“不说!”她脱口而出,“有本事你就自己找。”
将近大半个世纪过去了,见过他的人老的老死的死,除非有奇迹出现,否则最多跟弗朗茨一样,零星忆起一点破碎的片段。
沃尔纳盯住她半晌,发现她眼中的坚定不假。
看来今日是无论如何都撬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