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约莫肺底的位子,一左一右有两处一大一小的红斑,冉霜登时收敛了表情。这两处伤口看似不大,却是老夫人身上唯二的伤口,只有极少量的血渍留在伤口四周。
“这又是什么稀罕武器造成的伤口?”孙吉祥自言自语道,“我当了这么多年仵作,只在那些有江湖人参与的案件中才见过这样的伤口形状。”
“贯穿伤。”冉霜将探针顺进伤口,果然未有太多阻碍,她点点头,眉毛却依旧紧锁在一处。她的视线在尸体的脑后扫过,那里只松松缠着根与衣着配色相仿的头绳,却没有任何饰品。
她抬头望向林管家,意有所指道:“老夫人腰上系着值千两银子的玉坠,为什么头上没戴饰品?”
林管家面露为难:“我们林家姑且也算体面人家,老夫人的吃穿用度在整个玲珑县里是数一数二的好,只是老夫人毕竟上了年纪,平日里免不了磕磕碰碰,丫鬟们自然不敢把那危险的饰品放置在老夫人手边。”
原来如此。冉霜心下了然。老夫人背上的伤口左右对称,左边那处是死前形成,应是死者的致命伤;右侧的伤口伤痕平滑,更像是死后造成。如果她所猜不错,这伤口的唯一作用便是打通死者的胸腔,刺破肺部,让死者的肺腑萎缩,气息无法下达肺腑深处,从而使死者窒息而亡。
“针口饿鬼,这定是针口饿鬼,”林管家哀叹一声,“肚大喉细,口如针孔,这定是黑狗招来了针口饿鬼,活生生地吸食了老夫人的命啊!”
冉霜哭笑不得,摇了摇头,解释道:“死者颜面发白,口唇青紫,眼睑下有明显的充血痕迹,四肢无明显外伤,仅背部有一大一小两处极小伤口。死者死因不是什么恶鬼,而是窒息,不过不是被掩住口鼻,或这被勒住脖颈的那种。”
林管家登时瞪大了一双浑浊的眼,道:“可老夫人被发现的时候,脖子上分明系着条白绫!”
冉霜将死者的脖颈抬起,戴着手套的手指拂过死者脖颈,解释道:“死者下颚处确有瘀斑,不过瘀斑位置固定,肌理间没有布料存余,瘀斑显然是在死后才形成。死者小腿前侧一圈有乌青尸斑形成,不过正中央泛白,也就是说,凶手将老夫人制服在祠堂的供桌上,利用背后的伤口让老夫人窒息而亡,”冉霜松开尸体,双手握拳,做捏绳索状,“等到老夫人咽气后,凶手才用白绫吊住死者的脖颈,也就是卷轴上画出的那副场面。”
孙吉祥正站在冉霜对面,闻言恨不得拍大腿叫好,冉霜忙向对面使眼色,及时制住孙吉祥的动作。好在林管家并未注意他人的举动,只目光呆滞地盯着死者的脸看了半晌。
“大人的意思是……老夫人是他杀,而不是黑狗招来的厉鬼索命了?”
冉霜颇觉无奈,点点头。是他杀。她在见到这尸体的第一面便已经做出如下判断。虽说画上死者怀中环抱的大笑厉鬼让她心里很不舒服,但老夫人的死因绝无可能是意外或者自杀,他杀是唯一的可能性。
“可这……可这伤口……”林管家结结巴巴地措辞,“不过是小小一点伤口而已,又怎会要了老夫人的命?老仆从未差任何人给老夫人换过衣裳,外袍上甚至并未沾染多少血迹……”
冉霜与孙吉祥对视一眼。
旁的人无法判断,她们这些仵作却能迅速分辨出致命伤的致命原因,老夫人的死因倒是极好判断,只要将尸体开胸,确认肺部的状态便可作出决断。冉霜齐整贝齿轻咬住下唇,鹿眼微眯,从随身的布袋中抽出锋利的殓尸刀,道:“那就要剖开看看才知道了。”
“两位大人使不得啊,使不得,”林管家急忙伸手来拦,“老夫人乃是被当朝天子多加关照的妇人,一时奶娘,一世奶娘,若是有人妄动了老夫人的尸身,上面怪罪下来,老仆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掉的啊——”
冉霜冷下脸。
冉霜虽说个子小了些,初见之时总会让人轻视她半分,但这惊门仵作却是她实打实依靠自己的努力拿到的身份。冉霜面沉如水,一向柔软的鹿眼也变得凌厉无比。
她平日里帮助邻家妻子对付施暴的丈夫时用的就是这幅表情,肃穆庄严,不容冒犯,饶是真有厉鬼,恐怕也要畏惧她三分。殓尸刀在她指间飞快转了几圈,刀上寒光闪过,冉霜多等了片刻,这才迟迟开口。
“既然老夫人身份尊贵,那我们能做的就只有还给老夫人一个真相了吧?你们不是最讲究要对得起死者的在天之灵吗?顺便说,林管家,如果我本来能找出真凶,却被你耽误了捉住此案真凶的时机,上面要是追责下来——”
话只停在半截,冉霜并没有把话说全,眼看着林管家气焰渐弱,冉霜不再犹豫,重新执起殓尸刀,左手一捋胸腹之间的交界处,右手直接将死者的肚腹横着切开。
林管家显然从未见过此般场面,捂着手帕瞥过头去,冉霜看也不看林管家,继续行刀。以她的力气很难破开胸骨,所以只能从肚腹开剖,通过切开横膈膜的方式迂回到达前胸。想切开横膈膜便不得不切断食管,刀尖刺破老夫人食管与胃部的交界处,刺鼻的酒糟味道混合某种不知名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