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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到这,平静的雪地开始轰轰震动起来,像铁榔头砸地,半空的雪倏忽拧成漩涡,大军压境带起的饕风,卷着滔天巨柱滚来。
周遭哀嚎声不断,可说实话,顾时茵这会子并不怕,她反而有一种释然的畅快。
看到齐王打过来,她就知道,卞绍京要完蛋了。
她身上藏了块破瓦片,想了结自己很容易,可总有那么点不甘,她沦落到这个境地,已经没有机会将宫中的两人撕烂了,但有人可以!
她想看一看,光是看一看也是痛快的。
灰天,暴雪。
满眼是死气沉沉的灰白。
看不清的东西更令人恐惧。
猛地,天地间蹿起一股浓烈的墨色。
下一刻,白皑皑的雪花就被黑暗吞噬。
乌沉沉的鬼头骑兵似从地底破出,马蹄浸血,踏出漫天彻底的红梅。
天地霎时模糊了界限,除了远方的血色,便是直逼眼前的黑。
打头的鬼头兵在军营前停下,这里,是大周最后一道防御。
不想,竟是一地营妓。
鬼头骑兵人马俱戴着鬼头铁面,伫立于风雪中,如同地狱的使者。
刚才还哀嚎的士兵已经彻底没了声。
空气中绷着股死寂,只有雪还在安静的下,裹挟着腥气。
倏然间,鬼头兵向两道分列开,空出的一条血路上,再次腾起剧烈的马蹄声。
守营的士兵与营妓缩聚成一团,前方只余一个横卧于雪野之上的女子。
顾时茵努力仰头,望向腾驹而来的人。
她还是小宫女时,就听说过那些关于齐王世子的传言,是真是假不得而知,至少,她并未亲眼见到过。
天色昏昏,大雪也迷眼,三步之外,五指不见。
顾时茵只能模糊的辨出一个高大幽黑的轮廓,不同于其余的鬼头兵,齐王没有戴鬼面,仿佛也不需要戴。他背后就是尸山血海,他站在前方,就是活生生的阎罗。
身下的雪地再次开始颤抖。
马蹄虎啸狼奔,丝毫不见收缰之势,眼看就要把前方的女子碾碎了。
二十步。
十步。
五步。
马蹄越敲越近,顾时茵的内心反倒越平静,若非要说有什么波澜,那便是这十几年来,她第一次有机会见到世子殿下。
不,该叫他齐王殿下了!
人匍草伏,马蹄扬起的劲风催得半空的雪也刹那间凝住。
他来了。
颈上寸长的貉子毛遮去男子半张面孔,露出一双黑黢黢的眼眸,如同一只随时会露出獠牙的野兽。
而这头野兽,眨眼间就奔到跟前,顾时茵认命的闭上了眼。
马头鬼面狰狞,忽的在她咫尺前腾起。
黑暗中,雪沫四溅。
顾时茵听见一道比这风雪天还冷的嗓音,“埋了!”
说完,马蹄碾着红色的雪,从她的头顶一跃而过,恶鬼一样向皇城扑去。
周围再度骚乱起来,哭吼声像抢着去给皇帝奔丧似的,定要与风声争个响亮。
一片狼藉里,只有顾时茵笑了。
齐王杀伐果断,堪当帝王。
若他把这一地营妓也赏给将士,那她还真有点瞧不起他。
顾时茵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否则,她要感谢他,活埋总好过被作践糟蹋,至少,是个体面的死法。
顾时茵在尚贞元年的冬日安静的闭上了眼,她知道,宫里的那个‘顾时茵’,也绝活不过今日。
2. 小宫女
被雪活埋应当如坠冰窖一般,可顾时茵却感觉到自己在出汗。
窒息的压迫感像一堵墙,重重的压下来,叫人忍不住想推开。
手下意识动了一下,顾时茵一个激冷,猛地睁开了眼。
顾时茵没想到自己还能再睁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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