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书屋 > 都市小说 > 渡魔成圣 > 师徒之缘
    少年的并未被他的身份所吓, 求学之心日益坚定。

    谢衍有心试他一试,即使有缘,他也未曾另眼相待。区别只是每日从借出的书中寻到夹着的纸, 细细读上面的作业罢了。

    他进步的很快。从最初的字都写不好,到可以提笔作文, 并不像是一个从未读过书的孩子。他教的只是些粗浅的启蒙, 少年却能看出几分他背后的深意,若是好好教导, 未尝不是个好苗子。

    谢衍起了几分爱才之心。他在下学后,从院落的竹林里寻到了少年。

    他坐在青石板上默诵今日的内容,读至忘情处,还会用手指频频敲着膝,显然是品到了几分深意,连他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背后都不知道。

    谢衍也不出声打断, 只是随意一扫, 除去杂草的土壤上有着用树枝深深浅浅勾画的痕迹,笔锋已经初露锋芒。

    “起来吧。”谢衍冷不伶仃地出声提醒。

    “啊……谢先生。”少年这才意识到自己蹭课的行为被当场抓获,虽然早已是不言说的默契, 但是在书塾里, 两人到底未曾有过交流。他拍了拍身上的土,站起身来,有些拘谨地在先生面前低下头, “我耽搁的有些久,现在马上走。”

    他唯恐失去来之不易的机会。

    “拿上你的东西, 和我进里间。”谢衍什么也没说, 只是用折扇轻轻一点, 便将书写的乱七八糟的土壤变为一片平坦。“以后不必在地上练了, 初学还是在纸张之上容易一些,等你学好了,才是何时何地都写字作文。”

    进了里间,少年人才觉处处无一不风雅。从门口的落地花瓶,到书案小几,紫檀木书柜,白梨花立屏,摆放皆是讲究,他方一踏入,心里一沉,好似进入了什么玄妙的领域。

    悬在墙上的是一幅溪山图,他仔细一看,竟是觉得图中溪水流动,飞鸟振翅,而一错眼,又觉得与平时无二了。

    “我出题你来写,考教考教你最近的功课。”谢衍用折扇一点,示意少年在桌前坐下,面前的文房四宝皆是少年未曾接触过的精美。

    少年有些拘谨,执起笔后看了他一眼,却见白衣的先生神色平淡,不如平日温雅和善,也并非有敌意,好似一切繁华流景都是过眼云烟。

    他当真是个温雅君子吗?兴许不是。

    这才是他真正的样子。

    淡漠高远,有如仙神。

    “故君子和而不流,强哉矫!中立而不倚,强哉矫!国有道,不变塞焉,强哉矫!国无道,至死不变,强哉矫!”

    出自《礼记·中庸》!

    少年过目不忘,虽然这些日子只学了经义,但是早已将其暗记于心。

    他思忖片刻,下笔作文。

    谢衍并非看他文采如何,他并未指望十五岁开蒙的少年人能够作出什么锦绣文章,而是看他落笔。不出所料,他甫一落笔,一股极强的灵气便流露笔端,继而,笔下文字仿佛活过来一般,进入了“下笔如有神”的境界。

    可能有些人,终其一生也触摸不到这种境界。

    而对他来说,只是寻常。

    这便是足以傲视群雄的天分。

    谢衍到底还是爱才,神色也柔和许多,于是抬手在他后颈一拂,却感觉少年猛然一僵,似乎在压抑着攻击他的本能,眼神也变了一下。

    他也不在意少年的小小反抗,只是道:“别走神,写你的文章,我看看你的根骨。”

    先生温热素白的手指顺着他的后颈摸到脊背,激起一阵酥.麻。不像是那些企图动手动脚的男人,让他想杀人,谢衍的抚摸却点到为止,让他整个耳根都红透了。他低下头,强忍着这股酥.痒下笔,脑子里却一团乱麻,心脏砰砰直跳。

    而谢衍摸了骨后又是一怔,少年身体里蕴藏着澎湃的力量,无论是灵骨还是灵脉,都是最顶级。稍加调.教,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若是去仙山拜师学艺,各大仙门怕是会为他打破头。

    结果偏偏是他碰到了这么个好苗子,这么一看,倒是天意。

    谢衍就算平日里不收徒,面对这般好根骨,又如此向学,难免也小小地动了些心思。就算他在尘世里沉浮许久,心机深了些,但到底还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能够一眼望到底,他有自信能够把他掰回来。

    他向来谨慎,提出之前,还是决定算上一算。

    但是算他命盘的结果,却让谢衍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大凶。

    他半生颠沛,半生疯魔。

    无人可解。

    天问先生向来对自己的卦象很有自信,寻常不起第二卦。但收徒之事需要郑重,他看了一眼正在认真下笔的少年人,心有恻隐,于是决定再起一卦,这次用的是推算星轨的演算方式。

    水镜之中,紫微星冥冥大亮,文曲、文昌围绕,左辅、右弼相佐。

    帝王命格,贵不可言,却杀机四伏,命主孤煞。

    他这一生,怕是大起大落,不得安宁。

    谢衍从未见过如此凶煞之命,就算是七杀命格,到底还有一线生机,但他看着少年的命盘,绕是他精于天衍,也算不出那一线生门在哪里。

    “罢了,收了他怕是收了个麻烦,需要耗上许多心力。”

    虽然可惜,但是他也不一定非要个徒弟不可。若是命里注定结局不好,又何必平白招惹这因果。

    他已然学到不少,赠上几本书,便教他不要再来了吧。

    左右他在广陵城也呆够了时日,也是时候换个地方讲学了。

    *

    谢先生走的那一日,秋日风光正好,枫叶似火,广陵城正笼罩在晨雾之中。

    在红尘行走,他为了看遍世间风物,所以即使能够日行千里,他也只是一人一马,低调至极。

    “私塾已经关了,你勤奋好学,如今所学也足以你考上秀才,若是继续读书,来日出相入将也不是难事。”谢衍漫声道:“朝廷的科考制度刚刚定下不久,你大可以上魏京一试,一展长才。”

    “我不去科考,我想跟着你。”玄衣劲装的少年静静地道。

    他自从识文断字后,再也不必去干苦力活,他脑子灵活,抄书算账,代写文章,样样都做,活着于他已不是难事了。

    不过半年,谢衍便改变了他的一生。他很感激。

    但是少年从来不是个半途而废的,他把这些时日里攒下的钱财换了一头马,整理好行装,于清晨的城门口等待,不多时,便看到了今日离去的谢先生。

    “我不收徒。”谢衍从未遇到这么执着的学生。他淡淡地道:“你也知道,我若想驱你离去,是很简单的事情。”

    少年却是抚了抚马背,认真道:“若先生觉得我烦,要亲自驱赶我,我自然反抗不得。”

    谢衍见劝不动他,便也点到为止,不再说话。

    他倒是好奇,少年能够坚持多久?

    怕是用不了多久,便会意识到跟着他没有意义,自行离去了吧。

    谢衍有心看一看大千世界,于是脚程并不快,走走停停,倒也自在。少年如约未曾打扰他,只是远远地跟着。

    他看着有风吹草动的树丛,有腥风吹来。他眉头一锁,把马一拴,起身离去,谢衍也不动作,自顾自地在树下闭目养神。不多时他便回来了,沉默寡言地把虎皮收进行囊,唯有衣袖下飞溅的血昭示着那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搏杀。

    就算是再凶猛的豺狼虎豹,也无法伤他一根头发。

    少年此举,实属多余。

    “若我出手,它自会离去,又何必以命相搏。”谢衍淡淡地道:“你也知道,我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它想对先生不利。”

    “想也不行?”

    “不行。”黑衣的少年把手背到身后,倔强又执拗道。

    在他看来,先生就是神仙。

    若是猛兽冲撞了他,要他的闲情雅致被打扰,那冰雪一样孤高淡漠的脸上浮现出厌恶的神情,便是十恶不赦,必须提前解决掉。

    谢衍哪里不知道他在流血,只是轻轻一叹,道:“手伸出来。”

    少年不动,他手臂上的伤口隐隐作痛,被利爪划开的血肉外翻,他却低头道歉:“我的错。”

    “错在哪了?”

    “先生于我有恩,我应该不给先生添麻烦,一时大意受了伤,下次一定会更快解决掉。”他答的流利。

    谢衍拂过他的手臂,不过心念一动,便让他血肉模糊的手臂完好如初。他蹙了蹙眉,然后责怪道:“若是手废了,你怎么拿笔?”

    少年张了张手指,灵活自如,简直如未曾受伤一样,他半晌哑然。

    “别缩手,掌心。”谢衍冷冷地道。

    “……先生。”少年仰头看着他,语气放低了些,好像在讨饶。

    戒尺落在他掌心的皮肉上,刚好三下。

    “给你个教训,以后若没有必胜的把握,学会求助,不要以命相搏。”谢衍去牵马,侧了侧头淡淡地说道:“别想太多,只是看在你跟了我许久的份上。”

    谢衍一路北上,正迎着流民潮。他想要去一趟北方边塞,看一看这场战争到底打到什么地步了,竟是让万民颠沛,百姓流离。

    谢衍不用自己的大神通,靠着双腿丈量大地,但他毕竟曾是世家大族出身,与最底层的百姓还是有些距离。在战乱之中,他总显得格格不入。

    少年曾经来过边塞,对这里的所有潜规则熟的不能再熟。与流民打交道,反倒是少年更熟悉,问路、收集情报、在边塞跑遍程序,包括替他找到急出房屋的商人。

    谢衍刚好不必费心与城防官与商人打交道,少年精挑细选的屋子十分符合他的要求,虽然价格高了些,又帮他磨下了折扣,只要交钱即可。

    屋子只要稍作整顿就能住人。他心下满意,又问道:“你住哪里?”

    “我租了一间,先生不必担心。”少年见他关心,心底发热,只是回头粲然一笑。

    他本就长得好,原先只是藏着掖着不给人看,如今着一身玄色劲装,勾勒出少年身体的轮廓,本来显得孤戾桀骜的面容,美则美矣,却显得有些戾气,此时展颜一笑,却显得神采飞扬。

    谢衍心里一叹,若非他有如此命格,这孩子他怕是早就收入门下了。

    但他向来谨慎,若是不能承担他人之命运,他便不轻揽因果。越是与天沟通,他越是慎重行事。

    但谢衍到底不是铁石心肠。

    他也会心软的。

    少年其实已经把钱用的一干二净。

    他躲在哨所里,蹭了一口热汤。收留他的哨兵是个热心肠的人,让他可以多待一阵,等到入夜再回去。

    边塞的冬天不能长时间在外游荡,否则要冻伤。他心里盘算着应该去哪里弄钱,军籍是不能入的,如果先生要走,他追上去便是逃兵。其他的……城里应该又有什么活可以干呢?

    半年多的积蓄,就算是再省吃俭用,从秋至冬也该折腾没了。他也许本该用这些钱上京赶考,挣得一官半职,而非去追着一位仙师,随他横穿了大半个中洲。

    但他不曾后悔。

    对他来说,世上一切事情都殊为不易,而谢先生是他能够把握住的唯一机会,他想要得到更强的力量,而非谋得一官半职,过上平庸的生活,了此余生。

    “就算是他赶我走,我也不走。”他咬了一口干硬的馒头,就着融化的雪水咽下去。再苦的事情他都经历过,这般不被驱赶,反倒被明里暗里照拂的滋味好多了,就算对方从未松口过。

    因为,这世上除了谢先生,再也无人对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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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拜师。

    嗯本文非常正能量,这教育我们要想拜名师必须要有觉悟,好好求学,勤奋刻苦,让导师充分感到你求学的诚挚之心(……)

    其实就是小狼崽子认人,软磨硬泡不肯撒手。

    谢先生也是对天资非常心动但是一直在左右摇摆衡量风险,他清楚这个孩子有大才,未来不可限量。其实先生眼光高根本挑不到弟子,别崖算是第一个他看得上眼的。

    但凡别崖傲一点,或者是没那么坚持,谢先生可能就没那么想收了。

    烈女怕缠郎(?)

    这教育我们,找导师要死磕。当然,追老婆也是。

    其实从小就能体会出帝尊的心性,不达目的不罢休,能吃苦,勤学苦练,出手狠戾,而且爱也爱的非常炽烈,恨也恨的很分明。现在对谢先生是处于一厢情愿的追逐(?)阶段,还有些仰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