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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城入了冬, 北风席卷,越发寒彻。

    “谢先生。”少年人呼吸间有白雾浮动。

    他穿着一件旧棉袄,抱着包裹,恭恭敬敬地地站在门外, 敲门。

    不多时, 屋内传来回应声。

    “进来吧。”谢衍的声线温如雅玉, 却有种高高在上的淡漠。

    “是。”少年垂首, 轻轻推开门扉,踏入屋内。

    甫一进屋, 他便感觉到不同,明明没有烧炭时的火燎味, 一股四季如春的暖意透入躯体,让他不自觉地面色舒缓。

    “边城因为经常打仗, 所以大都贩卖必需的生活用品,唯有几个杂货铺子才有些旧书, 已经全部淘换来。”少年把包裹展开,把里面的旧书摆在桌面上, 继续道:“在杂货铺还见到了几种形制奇特的乐器,觉得先生会感兴趣,学生擅自买来了。”

    谢衍从来都是个讲究人, 即使是在人世历练, 也没有要自己吃苦的爱好。他把原本空荡的屋子里堆上了自己爱用的器具, 从外面看到不觉异样,一旦进到屋里, 才觉风雅幽静, 处处是景。

    他自称学生, 谢衍却并未纠正, 随意捡了一本翻了翻,发觉是北地的民谣,其中行文词句颇有意趣,于是满意道:“办的不错。”

    少年被夸赞,不自觉地挺了挺脊背。

    “余下的银钱你就留着吧。”谢衍扫了他身上的旧衣,不动声色道。“换身好点的衣服,边塞苦寒,莫要送了性命。”

    “是。”少年得了一句关心,一弯唇角笑了,倒是显出几分纯挚。

    “笑什么?”谢衍一顿,拂袖冷哼道。

    “先生关心学生,学生心里高兴。”他仰起头,眼睛亮如晨星,笑意盈盈地道。

    “……”

    惯的他,都学会顺杆爬了。

    说是这么说,但谢衍倒也没有生出被冒犯的情绪。他们就算做不成亲传师徒,但是到底也有师生缘分,一个聪明好学,勤奋刻苦的学生,他不可能讨厌。

    他的天资让眼高于顶的天问先生都心动,若非他那诡异至极的命盘,谢衍顾虑颇多,说不定他当场就收他为徒了。

    “过来,今天给你讲点强身健体的法门。”谢衍的考量是周全的,他虽然是个小狼崽子,但毕竟还小,真在边塞遇到什么危险,那些防身水平还不够看。

    教什么不是教,不过是修真入门的吐纳之法,倒也不必藏着掖着。

    少年的眼睛倏一下亮了,像是小狗一样蹬蹬跑到他身侧,扬起脸看着他。他本来想轻轻扯一下他的袖子,却半途缩回手来。

    他有点不自信地轻声道:“我可以吗?”

    谢衍觉出他心里几分不安,道:“以你的天资,哪个门派都拜得。既然不选走凡俗之路,提前学些修真吐纳之法也无有不好。”

    然后他让少年盘腿坐在坐塌之上,指点道:“闭眼冥想,想象身体里有一股流动的灵气,顺着四肢百骸汇入丹田。”

    少年跟了仙师这么久,好不容易得到指点,珍惜不已。立即全神贯注,按照谢衍的教导去做。

    兴许是真的天赋异禀,他冥想片刻,忽的感觉到丹田发热,从指尖到四肢都灼热起来,一股火热的灵气在他四肢百骸流窜,他好像要烧起来,皱紧了眉,却被谢衍在肩膀一拍。

    “稳住。”谢衍只是一拍,便把他快要失控的灵力给生生压了回去,淡淡然道:“你天生属火,灵气太过霸道,得自己控制住,若是这一关也过不去,就别想着修仙了。”

    他顿了顿,又道:“你已经学过我儒家的四书五经,若是难熬,选一本开始默诵。”说罢他又有几分后悔,若是让他立了儒门道基,改拜其他门派难免会困难些。

    少年可不知道谢衍心里的纠结,他欢欢喜喜地应了是,然后专心与自己体内的灵力开始斗争。不多时便汗如雨下,进入一个极为玄妙的境界里,浑身的灵气像是开了闸的洪水一般,被他引导至周身,自动开始行大周天。

    果然是万里挑一的天才。

    谢衍看了片刻,感叹。

    他生于人间世家,是难得一见的修真奇才,顺应天命离家访道,踏上仙途。就算是他,当年入道时也没有这么夸张的速度。

    他的爱才之心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了,心想:命又如何,他指不定改变了他的方向,未来会走向不一样的结局呢。

    少年入定了快三天三夜,端坐于坐塌上,周身的温度都炙热了些。

    谢衍便挑了几本书,一边阅读一边盯着他的修炼进度。他的灵气属性有些暴戾,在快走岔时,谢衍便出声提醒两句,入定的少年便会进行调整,好似天生为修行而生。

    待他清醒过来时,发觉自己只着一层单衣,睡在谢先生的坐塌上,身上还盖着一层被子。屋内温暖如春,他感觉身上的汗浸透了单衣,显得有几分黏腻不适。

    而披着一层青色大氅的谢先生正坐在他身侧品茶读书。

    窗户半开,一轮皓月当空,夜深静谧。

    “醒了?”谢衍把书册一合,道:“你已经跨入练气之境。”他停顿,道:“做得很好。”

    少年没说话,扶着额头,冷汗涔涔。

    半晌,他才道:“我成功了?”

    谢衍站在窗前,月光从他的身侧照进室内,寥落一片。他身上披着的青色大氅仿佛覆上一层银芒,遗世独立。

    “这只是开始,而不是结束。”谢衍负手而立,道:“大道三千,你只是刚刚入门而已。”

    少年神色一敛,他意识到了自己得到的力量,隐藏很好的炽热在眸底一闪而过。

    他掀开被单下了床,双膝触地,向着窗前的修士跪了下来,仰头道:“徒弟多谢先生指点。”

    谢衍抬手虚虚一点,把他想要磕头的动作停住,然后一拉大氅,徐徐走到他身前,只是一捞,便把少年重新塞回被子里,黑发散了一枕,谢衍拨开他汗湿的刘海,显出他精致的容色与含情的眉目,然后于他额间一点。

    “先前与我说,只想跟着我,服侍我,什么也不多想。”谢衍轻笑,道:“这便开始自称徒弟了?”

    少年人心里一紧,却在仰头时眼睫轻颤,黑沉沉的眸子里仿佛有涟漪。

    “小崽子,以为我看不出来呢,只是不与你计较罢了。”谢衍哪能看不出他的心思,却也不恼,只是掖了掖他的被角,手指托起他那张俊秀到昳丽的脸,捏了一捏,微微笑道:“这般耐不住性子,想拜入我门下,还有的磨。”

    *

    日子如流水般过去,转眼已是数九寒天。

    谢衍以书生的身份来到边城却未被任何人注意。他只想看一看这边关风物,了解一下战况,对于局势有一个更深入的判断。

    但是冬季碍于天气,一般属于休战期。

    守城还好,攻城则是自讨苦吃,自然无人来犯。

    所以谢衍非常有空,甚至还开始指导少年的学业。

    在他进入炼气期后,谢衍又不教他修炼了,只是有事没事给他开开小灶,讲些除了四书五经外的东西,内容也很多样,兴许今日讲了讲墨家是如何修筑防御工事的,明天便讲如何作辞藻华丽的赋,和他玩排比和用典。

    这般随心所欲的教法,倒是颇有玩心。

    只是苦了他目前唯一的学生,今日还未理解透攻城梯的原理,第二日就要抽背赋文,饶是他再聪明,也学的头都大了。

    放了课,谢先生又丢给他一锭银子,道:“去买些吃的,最好吃的饱些,明日,我教你《三都赋》。”他说罢又挑起唇角,布置起功课来越发魔鬼。“还要把今天的功课默一遍,若是默不出来,晚上罚你不准吃饭。”

    先生闲着没事干,兴趣爱好就是教学生,而且还变着花样压榨他的潜力。

    谁顶得住啊。

    自己求来的,自己受着。谢先生严厉归严厉,但是有时候又意外地温柔。玄衣少年痛并快乐着。

    谢衍支使他做事的时候会给些银钱,余下的默认贴补给他。虽然知道仙人不在乎这些身外之物,但于他而言是难得的收益。

    可见,谢先生严厉归严厉,却对他的一切情况了如指掌,他把度拿捏的透彻,逼的他很紧,却又教他努努力能应付得来。

    这种程度的洞察力,令他敬服之余,也生出些动容。

    “若是不好好学,怎对得起先生这般用心。”他回到自己在城门边租住的房子里,夜幕已至,他还未躺下,就听到有人砰砰地敲他的门。

    “兄弟,帮个忙。”是之前手头拮据时给他热汤的士兵。甫一开门,一张瘦黄的脸便映入眼帘,染着焦急之色。

    “小伍,怎么了?”

    “我娘病了,我得回家照顾她。今晚我守城门走不开,兄弟能不能帮我顶替一下。只要穿着盔甲,夜里那么黑看不清你的脸,出不了事。放心,我清晨就回来换班。”

    “……怎么不和同僚换班?”

    “若是能,我至于来找旁人?”

    “我不白让你帮忙,我给你酬劳,我的岗位晚上一半都没人,不会出事的。”小兵咬一咬牙,道:“我那里还有多余的炭,在边关,这玩意有钱也难买,你顶我一班,我把余下的一半都送你。”

    边塞这里全民皆兵,与他相熟的小兵与他身量相仿,所以才找上了他。这里管理混乱,顶班之事虽然违规,但也不是不存在。

    少年一犹豫,想到冬日和平,大抵也不会出事,能挣到炭火倒不是个赔本买卖,于是咬咬牙道:“好,这个忙我可以帮。”

    左右只是熬一夜,功课也温习完毕了,换了班就能照常去谢先生那里报到,碍不到什么。

    这么多年的野蛮治军,使得边塞十室九空,城防兵如流水一般的换,缺人的时候套了盔甲就能上岗,谁还管你是不是军籍。同僚之间说不上几句话,可能就要战死沙场,看到陌生的脸实属正常。

    前半夜十分安静地过去了。后半夜,他有些昏昏欲睡,却陡然听到战鼓喧天。

    西城门陡然起了动静,他一个激灵站直了,向声音来的方向看去。紧接着,他被人推了一把,从背后过来的将官厉声道:“还不去集合?今日听到蛮人的消息,宋副将率军去城外探查,调了我们城防兵。”

    “……?”

    “你该不会是想临阵脱逃吧?”高大的将官警戒道:“你是谁手下的?”

    很显然,他被坑了。

    可他现在若是说出自己是来替人顶班,恐怕当场就得被当成奸细抓起来。寒夜如霜,少年无法可想,只得随大流加入那东拼西凑的小队里,在蒙蒙的黑夜中听了一耳朵毫无营养的激励,就跟着向着城外出发。

    那个宋副将据说是个刺头,城里的老将不给他拨人,处处排挤他。他一心想要建功立业,从塞外捉了几个蛮人向导严刑拷打,问出了蛮人有动静的情报。

    可惜他的兵都在上次败仗中死的死残的残,只好从城防兵抽调了几个小队,此次趁着夜色出城,也是不欲打草惊蛇,打算悄悄探查。

    而那找他帮忙的小伍,便是提前得知了消息,撒了谎把他偏来。偏生军里管理混乱,就是将官也认不全手下的人,漏洞多成筛子,倒是给了他机会。

    “回去后定要找他算账。”被赶鸭子上架的少年咬牙切齿,可惜他找不到机会跑路,说不准刚刚迈步就会被射成筛子。逃兵的结果唯有死。

    北风卷地白草折,他们不知道走了多久,城外的景色又是另一种模样。

    天色已经蒙蒙亮,他们向着荒原深处深一脚浅一脚地行军。领头的将领似乎在和人叽里咕噜地说些什么,一扬马鞭,马前拴着的蛮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声,不情不愿地带路。

    “你小子有点陌生,什么时候来当兵的?”走在他旁边的士兵身材健硕,嘴皮子却碎,捣了一下他的肩膀,眯起眼道:“仔细看倒是有些俊,有娘们了没?”

    “……”少年差点儿抽刀,还好压住了本能,他只是把头低了低,把自己刻意抹了几道灰的脸藏住。

    “这点个子,还是个哑巴?看来现在缺人缺的厉害,真不讲究,”那人见他不答,冷哼一声道。“娘们兮兮的,别看到蛮人就吓得尿裤子。”

    少年一振袖,藏在袖口的匕首已经滑到了手心,冷铁贴着他的手心,仿佛下一刻就可以燎原。但他还是按捺住了,把眸底的冷意藏起。

    这般蠢人,不与他一般计较。

    还有,希望先生不要在意他的缺席。

    少年脸上顿时笼上一层森森的戾气,若是惹先生发怒,那个叫小伍的……

    必不可能活。

    他们行至深处,四处奇石林立,风声瑟瑟。枯树与骸骨遍野,显出几分萧杀之感。

    领头的宋副将觉得不对,扬鞭一抽,马儿嘶鸣,俘虏皮肉绽开。

    “怎么回事,我不是叫你带我们去蛮人先遣队扎营的地方吗?营地在哪里?说!”

    “就在这里。”蛮人桀桀地冷笑一声,陡然间,四处嶙峋的怪石后,悄无声息地出现了拿着怪异兵器的蛮人,皆是青白皮肤,犹如不知疲倦的厮杀怪物。

    他们看到这支七拼八凑的队伍,好似看到了猎物,空洞的眼瞳窜出幽幽的亮光。

    站在队伍中端的少年顿时脊背一冷,本能在告诉他这是个陷阱。而普通人绝无可能与这种怪物对抗。

    已然迟了。

    怪物行动迅疾如电,从流沙、怪石后钻出来,向着送上门的血食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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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来这段cp故事会相当长……

    我本以为这张可以拜师来着。

    反正看的人也有限,留到现在的都是真心喜欢他俩的,我就开始放飞自我啦。(飞吻)

    等拜师的时候谢衍才会给小别崖取名字,所以之前都以少年代替。取名字就代表着师尊打定主意负起师尊的责任了。

    十五岁的帝尊其实还嫩得很,他是会吃亏的,所以等一个师尊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