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
明明是这个人走得决绝,断绝一切联系方式,一点挽留余地都不给,却哭得这么楚楚可怜。
他瘦了。确切来说,双颊没有先前膨润,都微微凹陷了,身形却比高中挺拔。
眼底憔悴郁郁说明他过得很不好。
好像没有我,他就不愿好好吃饭。
是不是离开我,他就没法活了?
纪仕瑛记得江彦成绩优异,也考上很好的大学,应该可以跨越阶层过上好日子,为什么?
长久的沉默让江彦慢慢恢复清明,如果真的重新回到初遇那天,纪仕瑛不会知道他的名字,不会叫他江彦。时间没回头,人无再少年,眼前的是他已经错过的、长大的纪仕瑛。
“彦彦,你换手机也不把我微信加回来,害我每年都假装高中生来等你,门卫都认得我不让我进校,我翻墙才进来的。”
他叫我彦彦,他还叫我彦彦?他每年都来?等我?
骗人的吧。
他知道我家在哪,找我还需要等每年只一次的校庆?
江彦突然很愤怒。
从前的纪仕瑛从不说谎,正气而凛然。
他钟爱的少年变了。可那能怎么办呢?现在世界上最像十六岁纪仕瑛的人只有眼前这个二十四岁的纪仕瑛了。
对着相仿的面容,江彦没法拆穿他,只能顺着他的话说,“对不起。”
纪仕瑛在心里叹口气,这么多年了江彦还是把想法都写在脸上,他能不知道江彦在怨他?
江彦注销微信,他还能变态到跑到江彦家去蹲他?不就只能每年回到学校守株待兔,等江彦回头,等江彦想见他。
“我没怪你。”纪仕瑛向前踏出一步。
江彦心下一紧,忍住想退后的脚步,纵使旧人不似从前,面对纪仕瑛,他还是很难不紧张。
很难不心动。
江彦低下头,试图用流海遮住慌乱闪躲的眼神,却见纪仕瑛又向前靠近了一步。
“为什么不看我?”
“讨厌我了吗?”
江彦用力摇了摇头。
纪仕瑛崭新的白球鞋再向前跨一步,抵上江彦的鞋尖。
“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好吗?”
江彦忍住鼻尖酸涩,压低嗓子里的哽咽说,“嗯。”
纪仕瑛伸出手,放到江彦身后,轻轻拨了一下他后脑杓的发。就像他从前做过成千上百次那样。
“乖。”他说。
相同的动作,同样的话,依稀回到过去江彦还能依靠纪仕瑛的时候,江彦终是没忍住,泪水夺眶而出。
江彦哭得很难过,像五年前他们没有说再见的那天一样。
最后一次见江彦的那天,纪仕瑛和蒋梦驰站在礼堂外等毕业典礼开始,远远看见江彦抱着毕业生纪念册走过来,他的脚步藏着紧张与迫切,他的双颊粉中带红。
江彦将纪念册递到纪仕瑛面前时,眼睛都不敢看他。
害羞的样子,很腼腆。很可爱。
纪仕瑛翻到留话那页,看到一大片空白里只有蒋梦驰和路熙的签名和留言。
江彦请求他签在纪念册封面的时候话语含在嘴巴里,很小声,很卑微,尾音甚至都是抖的。
江彦递来的笔是红色的粗油性笔。
那只笔被江彦握得都热了。
纪仕瑛打开笔盖,笔头太粗,纪仕瑛签的名字不得不大到占满整个纪念册封面的下排。
眼角余光纪仕瑛看见江彦眼里掩藏的期待一点一点黯下来。
江彦可能不知道,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在转身之前就红了。
背过身离开的江彦肩膀是紧的,步伐都碎了。
纪仕瑛知道他要哭了。
可江彦连喜欢都不肯说,江彦马上就要去一个遥远的好大学,江彦很快就会迎来锦绣前程。
江彦会忘了他。
下午的典礼,纪仕瑛在四班座位里没找着江彦。
纪仕瑛悄声离开礼堂,回到高三教学楼,四班的教室里没有人。隐约听见走廊尾端有砰砰的声响。
越走近九班,声音渐大。
纪仕瑛放轻脚步,直到走到九班透明窗外。
隔着窗,纪仕瑛看见空荡荡的教室里,江彦站在置物柜前,他低着头,拳头一下一下用力砸在贴着纪仕瑛名牌的铁柜上。
凌乱的浏海遮住他的双眼,纪仕瑛只看见他下半张脸全是湿漉漉的泪痕。
痛苦的哭泣声和沉闷的撞击声重重打在纪仕瑛的心上。
江彦应该恨极了自己吧。
但这会是最后一次。所以就让江彦再难过一点,让我知道我能让他流多少眼泪,让我知道他多在乎我。
我就放他走。
只是可惜了那双手,那双握着热可可我都怕会烫伤他的那双漂亮的手。
现在破了皮,露出里面粉嫩的肉,血慢慢渗出来,流满他的指缝。
深红黏稠的血弄脏他白皙的手,很刺眼。
那是一双为了我才鲜血淋漓的手。
也是一双我一直想牵,却牵不到的手。
21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江彦伸手抹掉脸上的泪,撑起勉强的笑容。
纪仕瑛目光落在江彦的手上,仍然苍白秀气,所幸无瑕,没有留下疤痕,只是手指甲短得紧,挨着粉色甲床紧贴在边上,白色部分几乎不可见。
江彦之前指甲裂开到整片脱落后就是这个样子的。
纪仕瑛差不多能确定江彦又没好好吃饭,导致不轻微的营养不良。思忖片刻,问道,“我还没吃早饭,你吃过了吗?”
“还没。”江彦悄悄将光秃秃的指甲盖藏进袖子背到身后。
“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