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人哪是守得住秘密的人呀,他的嘴就跟漏斗似地这个口不出那个口出总有一个窟窿眼要坏事。
莫雅结婚后比结婚前更多地住在娘家。结婚前绛常彻夜不归,把我妈气得直哭,夜一夜替她等门。我还记得夏天的时候,我妈常搬个小板凳坐在防盗门后面,脸的一半被防盗门上那小半截门帘遮住了光,而另一半则被裸露在从门外射进来的强光里,白得晃眼。外面楼道里的灯是感应式开关的路灯,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会跟着一亮、一灭。我妈固执地坐在门口,替莫雅等门;
有人上楼的声音;
楼道里的灯一盏盏地亮了;
又一盏盏地灭了。
我看见她坐在灯影里,身体微向前倾,半张着嘴,微侧着脸,好像要努力地想听清什么,但又苦于听力减弱,想听也听不清。
莫雅结婚后母亲不再为她等门,有时她半夜三更来家敲门,母亲气乎乎地开门,没头没脑地总是那一句:“你怎么又回来啦?”
莫雅不说话,阴着脸走回自己房间。
晚饭后全家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那个猜来猜去的综艺节目让我心烦,但为了不让家里人看出我有心事,我故意装做特别开心的样子,对电视上的人说三道四、评头论足,就好像我什么都懂,什么都会,什么全都逃不过我的眼睛。其实别人已经看出我的过激表现来了,只是不说罢了。但我自己却以为演技高明,在过头的路上越发往前跑着,把别人当傻瓜。我妙语连珠口若悬河越说越快越说越多,有点儿刹不住车了。我像一个进人角色的独角戏演员,有点控制不住自己,进人一种颇为夸张的魔幻状态,我高声谈笑,模仿歌星的样子唱歌,在节目特别不可笑的地方我竟一个人纵声笑出来,笑得其他在场的人全都莫名其妙,他们对我侧目,我却全然没有意识到。我以为我表演得恰到好处,而且还需渲染和加强,我过分夸张地、极傻气单纯地笑,遇到看不过眼的地方就特别悲愤地表达,甚室还捋胳膊挽袖子有一些在常人眼里特别不必要的举动,客厅里的灯光很暗,我没有注意到家里人一会儿出去一个、一会儿出去一个,我沉浸在我的表演里,等全家人都走光了,我忽然意识到什么,我半张着嘴,把刚才那一半笑容凝固定型在嘴上,然后朝左边看看、再朝右边看看,当我发现这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的时候,我的嘴角歪向一边,胸脯二起一伏——笑着笑着变成了哭。
我“啪”的一声关掉电视,眼前一片黑暗。
半夜,我看见外婆的黑影子在厨房里做饭,煤气炉那跳动的蓝火苗我看得清清楚楚,我站在那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外婆穿着带穗的黑衣服,外婆活着的时候我从没见过她穿那种衣服,那衣服的下摆像移动的阴影,我的脚步也情不自禁地跟着挪。
“妈,我看见外婆在厨房里做饭呢。”
我惊慌失措地去找我妈,把她的房门敲得咚咚响。
我妈从房间里出来,穿了一身白。
“妈,我看见……”
我妈跟我一起去厨房,我妈的步子走得很稳,不像我那么慌张。我妈说不会吧,你眼花了吧,你外婆她……
厨房的灯关着,里面没人,煤气炉却没关,那簇跳动的蓝火苗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发出“噗噗”的声响,像野地里被狂风吹着的一匹蓝绸子。
那种声音把我和妈妈都吓坏了,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刚一返回学校就听说小史和林隐的事。她们俩的事像连续剧一样一幕幕地上演着,我每个星斯六回家,星期一回来准有事,不是这人撕了那个的衣服,就是那人偷看了这人的私信,闹得沸沸扬扬,全楼道的人都知道这对冤家对头的事了。有时我从楼道里走过,就有人一把拉住我莫名其妙地问我:
“哎,最近怎么样,你们屋没出什么事吧?”
我用力甩掉拉住我的那只手,我们屋再怎么着我也不希望别人用这样眼光来瞧我们。
“出什么事呀?”我的眼睛瞪得比她还大。
“就你们屋那两个‘货’。”
她的眼睛扑楞扑楞地眨着。
我丢下她一个人在半明半暗的楼道里发愣,一转眼就不见了。
宿舍里的空气令我头脑发涨,白天上课还不觉得怎么样,到了晚上就像被装进冰窖里一样,又冷又闷,连呼吸都不那么顺畅。在这种时刻我满脑袋想的都是老普,想他那个温暖的家,我想我在雪天来临之前一定要搬到那里去住。
夜晚,人的思绪呈发